祁余一时间没有想通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 简单整理好桌面后就回到了卧室。
清晨,再次睁眼醒来,客厅里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叠放整齐的薄毯搭在沙发扶手上, 整洁的桌面也恢复原样。
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洗漱过后他就沉沉地睡了。现在有时间转过一圈才发现,这里维持得和从前一模一样,仿佛这两个月他并没有离开过。
詹黎在房间里多出来的私人物品也并不突兀, 祁余甚至有一瞬恍然以为二人已经同居多年,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交织纠缠,变幻起伏。
突然,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提醒将祁余的情绪拉回现实。
他忙用双手无名指轻点了一下眼角, 然后浮上淡淡笑意, 自然迎出门去。一句“你回来了”还没说出口,祁余就被拥进一个大大的怀抱。
紧接着深情专注的吻落在他的唇瓣,舌尖撬开他的齿关,温柔缱绻地探索过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榨干口中的气息, 似乎连同他的魂魄也一同吸走了。
让他只能软着嗓子发出断续的轻哼,浑身丧失了招架之力, 被牵动着情绪逐渐迷乱沉醉。
就在清冽的木质淡香铺开的一瞬,詹黎克制地放松了环绕他的怀抱:“我买了豆浆油条, 还有牛奶面包, 你看你爱吃点儿什么。”
祁余蓦然被亲得七荤八素,手脚发软, 失去支撑的瞬间扑倒在男人宽阔的胸膛。
他的侧脸贴着男人的锁骨, 手掌整个按在男人健硕的胸肌上, 隔着衬衣薄薄一层布料,感受其下柔软饱满的手感充盈掌心,他瞬间被灼伤了一般收回了手。
詹黎见状,弯身一抄祁余膝弯,将人结结实实抱在胸前,送到餐桌前的椅子再小心放下。垂眸注意到祁余偏过头去露出红透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加肆意。
“一进门就被你索吻袭胸,这大清晨的,要不是我忍住了,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
祁余由于被吻得憋气,原本白皙的双颊呈现出淡粉红色,紧接着被男人一句恶人先告状,更是直接红透到了脖子根。
詹黎看着祁余害羞的模样,喜欢得不行,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苦尽甘来,岁月静好。
他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停滞在这一刻,然而现实让他不敢贪恋耽误时间,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两个月的隐忍顺从,让詹伯延对自己稍稍放松了戒备,吃完早餐看着祁余吃完药,他们就可以准备准备出发了。结果过了半个小时,祁余绯红的面色依旧未褪。
詹黎害怕他是受凉发烧了,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被对方轻巧闪开。
靠近的片刻,他嗅到一丝清甜可口的信息素弥漫在空气中,没想到娇羞敏感的Omega竟被一个深吻撩拨得动了情。
他能感受到自己无法按耐的念头正在跃跃欲试,谁让他在品尝过这世上最顶尖的美味过后,生生当了两个月的和尚。
害怕自己靠近,彼此会更加难以自控,詹黎急匆匆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保持清醒。
现在他不光要顾及大局,更重要的是珍惜祁余的身体。脆弱的Omega无法承受各种方式的标记,信息素的安抚不足以应对一路上各种突发事件的可能。
思来想去,还是用抑制剂比较稳妥。
詹黎走到祁余面前蹲下,单手扶在他膝盖仰望着询问:“顾桓,你的抑制剂在哪儿,我去给你拿。”
祁余凝眉摇了摇头,自从他住院以来,身体恢复缓慢,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需要那东西了,又怎么会刻意备着:“之前的、都用完了。”
詹黎沉吟不语片刻:“我现在去药房给你买一些,马上就回来,你稍微休息一下。”酒店对面的写字楼底商就是一个药房,来回一趟也就十几分钟。
再出去一趟或许会增加风险,但是他不想祁余难受,多忍一分钟也不行。
万幸,路上并没有谁发现他,回到住处祁余也没有意外。
祁余看着男人不辞辛苦地为自己奔波,心中又酸又暖,塑料袋里各个品牌、各种形式的抑制剂应有尽有,倒也为难一个Alpha去买Omega的用品。
他从中挑出自己平常用的那款,熟练地扯开包装注射到自己手臂,体内反复的躁动潮热不多时便消失退去。
“谢谢你……”
祁余轻声抱歉道,随手收起使用过后的针剂,连同包装一起丢掉。
詹黎见他恢复了些许状态,精神依旧还是有气无力的,不禁担忧地侧头确认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认为还是慢慢悠悠地提早出门会更稳妥一些。
“顾桓,我们出发吧。”
祁余看着詹黎的眼睛,轻柔地点了点头。
行李在詹黎下楼买药的时候,就顺便放到了车上,此刻他只需要悉心牵着他的全世界,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凡是要以祁余为代价才能换取的财富地位,他统统不稀罕。
回到JIS他依旧是项目经理,就算养祁余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但是,他知道,自立自强的Omega又怎么会甘愿成为他人附属,詹黎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不禁向祁余问道:“如果不考虑生存问题,你最想做的工作是什么?”
祁余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被突然问到脑子里还有点儿懵,仿佛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如果可以自己选择……
“可能是当一个兽医吧……”去帮助在这个世界上被人类随意抛弃的小动物。
其实更简单的原因是他觉得毛茸茸的小动物真的很可爱,感觉整天和可可爱爱的小动物一起工作,再低落的心情都变得晴朗起来。
詹黎把对方的理想默默记在心里,想着回去等祁余治好了病,就帮他开一家宠物医院。
电梯很快就来到地下负一层。
当二人稳稳坐上车扣好安全带的时候,汽车前方忽然被一排冷脸干练的西装男围堵住,粗略目测估计有小二十人。
“!!!”
詹黎听到心里“咯噔”一声。
恐怕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在自家的酒店VIP停车位没有其他人敢这么嚣张。
詹伯延定是得到了风声,派人来阻挠他们。
但是他不能自乱阵脚,身旁的祁余还需要他的保护。他用力握住恋人的手,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祁余突然反过来拉着他的手不愿松开,惊恐万状地冲他摇了摇头。
詹黎淡定地回了一个笑脸,
就算有任何后果,也应该由他一人承担。
詹黎纵步迈出车门,昂首走到车头前,背对着祁余,眉头一皱。
“詹伯延叫你们来的?”
此时,一辆亮黑色顶级豪华轿车从左方缓缓驶来,停到他面前。一排西装男整齐分成两列让开,有其中一名相对比较高壮的恭敬拉开后座车门。
詹伯延从车上下来,视线落在詹黎身上,朝一旁挥挥手,西装男们如潮水一般退远,只剩下一对针锋相对的父子,和车上瞪眼看着这一切的祁余。
詹伯延走近眼前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詹黎,冷声道:“人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懂规矩。”
“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顾桓是被我骗出疗养院的,今天的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詹黎压低了声线,同时防御性地向前迈出半步,不愿詹伯延继续靠近祁余半分。
詹伯延若有所思的目光穿过眼前高大的身躯,透过玻璃看到祁余惊恐慌乱的表情,又收回视线望着詹黎:“亏得你能找到那儿去,这一点,我倒是小瞧你了。”
詹黎听对方主动提及此事,登时睚眦欲裂,几乎是靠着全部毅力压制情绪才没有当场爆发,弄得和对方鱼死网破。
他咬牙切齿地道:“当初你就是这样把爸爸丢到疗养院自生自灭的,你如今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
詹伯延闻言,锐利的眼眸中顿时有墨色在翻涌,双方对峙的胶着气氛无形中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他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詹黎还对此事这么耿耿于怀。
似乎并不想和詹黎继续争论过去的陈年往事,额外多耽误工夫,詹伯延斜身朝远处勾了勾手指,立即有人送上一份文件。
詹伯延翻开文件夹内页,一张张翻过去,一条条浏览詹黎欺骗祁余的证据,淡然的语气如青烟一般飘渺,落在詹黎耳朵里却掷地有声。
“是你失约在先的,所以记得不要怪我……”
“!!!”
詹黎猜到那东西是什么的刹那,立即动身就要去夺下资料。
詹伯延一早料到他还是这么冲动莽撞,不用多说,周围伺机而动的下属顺势扣住他肩膀,就算他再如何拼命挣扎也无法摆脱束缚。
詹黎憋红了双目,额上暴出青筋,嘶哑着如同困兽的怒吼:“詹伯延,我没有失约!”
仿佛触碰到了他心里的底线,积压了整整两个月的愤怒在瞬间爆发。
“我听了你的话接替了这个副总之位,公司上上下下大小事务都亲力亲为,工作上没有任何纰漏,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你现在凭什么这么做!”
他到底要怎样才会愿意放过自己和祁余?!
詹黎虽然不清楚文件里具体都记录了什么,但是以他对詹伯延的了解,定是要将他置于万劫不复境地的内容。
他的Omega父亲、祁余、还有自己,在詹伯延眼里,都是可以轻易舍去的。除了他自己,詹伯延不关心任何人。
唯一重要的就是手中绝对的掌控权力。
詹伯延是冷血的,继承了他同样血液的自己原本也该残酷不仁,然而在他先后感受到他的O父和祁余的温暖与爱之后,自己冰冷的心慢慢融化了。
最初遇到祁余的时候,正是他与O父分别超过十年,性情最接近詹伯延的时刻。想到曾经自己对祁余做过的种种,詹黎感觉眼前一黑,只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一巴掌抽醒。
他如今已经认识到错了,也正在拼命弥补,但还远远不够。可是现在这个时点如果让祁余知道真相的话,他以后就再也无法争取到对方的信任了。
眼看着詹伯延恍若嗜血的魔鬼,慢慢靠近满面不安的祁余,伸手就要拉开车门。
詹黎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膝盖发软就快要跪在地上,结果双臂被人高高架起才勉强没有栽倒,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声嘶力竭地道。
“父亲,我错了!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不、不要把文件交给他……”
只要祁余没看过其中内容,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听见自己的失声颤抖,詹黎这才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恐惧。
从小到大,他一个人打过群架,深夜独自在他O父墓前枯坐到天亮,还没成年就背着行囊远赴未知的异国他乡,这个世界上的人和鬼他都没有怕过。
一旦想到祁余有一天会将他视若路人,或者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恨意,詹黎就感觉比死还要难受,心底不断涌上阵阵绝望……
詹伯延此时手上的动作一顿,挪回视线打量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没想到自己在商场叱咤多年,倜傥风流也算是他的标签,生出个Alpha竟然是个没用的情种。
心软的人早晚会被无用点感情束缚拖累,直到最后一无所有。
但是……
看到詹黎悲痛欲绝乞求的表情,他也不是不可以暂时网开一面。毕竟过程如何他并不在乎,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只要人还有惧怕的东西,就能被轻易掌控。
詹伯延慢慢收回了去拉车门的手,儿子不听话总是要慢慢教的,办事总要留有余地。
同时,
詹黎察觉事情发生转机,浑身紧绷的劲儿一下子松弛下来。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得救了,仿佛一个溺水者被拉上了岸。复杂的心情让泪腺止不住地涌出热泪,很快遮挡住视线。他无力地垂下头盯着地面,看着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渐渐连成一片。
谢天谢地,
祁余清澈善良的心还没有被肮脏玷污,他还没有看到自己卑劣不堪的一面。或许以后再遇到合适的人,他依旧有奔向爱的勇气,而不是被自己伤得千疮百孔之后,再也提不起对感情的希望。
只是,他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祁余了……
詹黎感受着颓败的心绪迅速被巨大的痛苦悲伤所吞噬,他怀念抬头想要再多看一看他所爱之人。
而此刻的祁余已经收起恐惧,恢复淡漠的表情。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重新认识了詹氏父子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
詹黎之所以会流露出如此激烈的抗拒,必然是在詹伯延的文件里,写了什么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内容。
他知道年轻的Alpha独自打拼,渴望证明自己时所付出的艰辛,也终于看出詹伯延内心深处的狠毒,并非一般父亲的舐犊之情。
詹伯延对儿子的打压没有一丝心慈手软,甚至可以称得上残忍。
而自己,变成了那个控制威胁爱人的筹码,让他心里感到万分悲凉。如果不解除这个隐患,詹黎说不定久久不能摆脱詹伯延的精神控制。
他能做的就是在此刻消除詹黎的顾虑,让事情尽可能变得简单。
他对詹黎的所作所为并非一无所知,复杂的生意场上不会有没来由的热情接近,一开始为了拿下合同接触自己,或许动机不纯,但还不至于要将一个处于奋斗尝试阶段的年轻人就此判处死刑。
还有那个视频的事……其实到后来,他也或多或少能猜到些什么。
公司内部没有任何疏漏,从头到尾唯一的破绽只有那一晚……
巨大的冲击曾让他刻意回避去想那一夜的细节,而之后心如止水的两个月他才发现,窃取资料的人或许就是詹黎。
趁着他熟睡的时候下手,时间充足,若是换了对家公司,完全可以对产品稍作修改,直接来分割他们的市场份额,得到更实实在在的收益。
尤其这次从疗养院回来,祁余深刻感受到詹黎对车辆行驶状态的敏锐程度,持续超高速的行驶不会以损失平顺流畅度作为代价,山路上两车相错,詹黎能将车和崖壁之间的空隙压缩到一厘米。
如此异于常人的驾驶水平,也刚巧对得上发布谣言视频的人热衷赛车的特性……
在詹黎拿下合同之后,造谣者没有了任何后续动作。如果是为了让其他竞争者放弃合作的念头,增加自己成功合作的机会,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
虽然这种做法他并不认同,却也还不到无法原谅的地步。因为他见过对方为救自己豁出命去时的模样,能奋不顾身将自己的安全置身事外的人,绝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祁余缓缓推开车门,站到詹伯延的身边不发一语,眼睛盯着文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抬手接过文件,慢慢打开。
正如他所预料,文件第一页就是造谣视频账号的具体信息,未知的注册邮箱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先后两次不同IP登陆地址和时间分别记载着JIS总部所在国家,和两个月前的本地IP登陆信息。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说明就是詹黎的所作所为,A4纸下方附带的照片里,正是江垣的工厂前,戴着鸭舌帽的詹黎混在阻碍施工的人群中的画面。
祁余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甚至对那个帽子还有印象,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随后再缓缓吐掉……
这是他早有怀疑的事情,一朝真相大白,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切实感,没有意外,不悲不喜。
然而,祁余翻到第二页,其中内容为他所带来的震撼,是他完全未曾想过的发展。
上下两张监控视角的照片,拍摄的是酒店的过道,其中一张有一名陌生男子将手伸进祁余的包,他又在另一张照片里偷偷递给詹黎一个东西,浅蓝色的包装正是他常用的那款抑制剂。
思绪如同接通的电源,一下子串联起一切。是他当时饱受发情热的煎熬,所以才忽略了那么明显的错漏。
一个没有伴侣的Alpha,连个包儿都没带在身上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随身携带Omega的抑制剂,还恰巧是适合他的那一款。正是这两张定格的瞬间给了祁余答案。
可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也没有半分利益冲突。
对方却差一点儿亲手毁了他的前程……
祁余感到胸口一阵抽痛,心里瞬间涌现出无数问号,他所认识的男人明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和对方眼底透露的真诚。
紧接着第三页的内容,彻底击溃了祁余对詹黎的信任。
布满整张A4纸的只有一个画面,在破旧街道的角落,那夜劫持他的四个流氓正低头哈腰地从一个男人手中接过一沓钱。
那个高大的身影正是詹黎……
就算没有任何一句文字解释,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极具颠覆性的信息在祁余脑海里一下炸开了花,耳边不断传来阵阵嗡鸣,巨大的冲击如同狂风海啸,一下拍碎了他心里信任的木舟。
那一次的遭遇于他而言,可以算得上人生的至暗之夜,原来竟然也是詹黎一手策划安排的?!
歹徒的棍棒一下下落在男人身上,都是他亲眼看见的,詹黎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宁肯遭受皮肉之苦,也要在自己面前上演这样一出戏。
祁余感觉浑身的气血逆流,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随后,有莫大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像是被全世界背叛了一般,心瞬间凉了半截,豆大的泪珠成串地往下流。
“……”
原来他一直坚信的真情也是假的,从头到尾,全都是假的。
他终于知道詹黎的护照更新时间为什么卡在那天之后,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那天出国!
还有此刻詹伯延的反应,证明就连这次从山里把自己接回来的理由都是骗人的!
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他对自己说过的话里究竟哪一句是真的!
祁余浑身颤抖,一时间抑制不住悲伤的心情,摇晃着撤退半步,倚倒在身后的车门上,微微张着的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发出一串痛苦哽咽的声音。
他不禁朝詹黎投去难以置信的视线,见对方一脸绝望惊恐地跪在地上,像是刚经历过山崩地裂的灾难一般,通红的双眼含满泪水,以微弱幅度缓缓摇头,仿佛在告诉他他所见到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到现在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祁余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向詹黎靠近,眼神里的哀恸退去,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寂静。他将最后那一张照片展开着摆到詹黎面前,到底还是没有死心,想要听一听他最后的申辩。
二人却久久相顾无言。
詹黎起身甩开两侧的禁锢,伸手接过文件。
其实在祁余下车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和祁余这一次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他曾在祁余翻开文件的第一时间试图阻止,结果被詹伯延的手下死死按住,想要呼喊,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嘴唇颤抖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知道无谓的辩解只会加深对方对自己的厌恶而已。随着祁余视线的移动变幻,他心底怀揣地最后一点儿希望也彻底土崩瓦解。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赦免宽恕他。
詹黎看着眼前照片不发一语,事情的确是他做的,在铁证面前,再多的解释也变得毫无意义。即便已经悔痛万分,也无法掩盖他犯下的过错。
他在伤害了祁余的身体之后,又彻底伤了对方的心……
此刻詹黎心如刀割,承受着肝肠寸断一般的痛苦,那滋味儿远比落在身上的棍棒击打还要多出成千上万倍……
经过了许久静默,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终于,詹黎从喉咙挤出一句道歉。
“对不起……”
这是他能对祁余说的唯一一句。
【恭喜宿主顺利通过剧情“绝望”,当前完成度达到88%,奖励奖金109951162777600点,请再接再厉哦~】
祁余整个人深陷在沉重的悲痛之中,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索性擦干眼角的泪水,逃离了让他难过痛苦的一切。
詹黎自知无颜再面对祁余,没有及时追上前去。自己一手酿下的苦果,终究要他自己一个人承担。
詹伯延从他手中抽走了文件,没多说什么,维持着严肃冷峻的表情带着手下离开。
詹黎回到车里,呆呆地盯着方向盘许久,然后慢慢趴下,肩膀簌簌颤抖,不吭一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好像这辈子他永远都斗不过詹伯延,祁余这辈子也再不会相信自己……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失意的男人整日酗酒买醉,再没踏进过公司半步。
依旧身为副总助理的元小东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向关秋扬寻问多次,始终得不到结果。
直到一次朋友聚会到酒吧喝酒,元小东被一声巨响吸引了注意,正巧撞见他的顶头上司正在和酒吧负责人发生争执。
詹黎醉醺醺的坐在吧台前要求上酒,酒保出于他安全考虑拒绝了要求,并准备派人送他回去,没想到引起男人强烈的不满,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吓到了隔壁的客人。
昏暗的光下,元小东一下子认出詹黎的声音体型。
他连忙冲到自己领导面前,陪着笑脸送走酒吧经理,挥别了自己一起过来的朋友,再转过头近距离看清詹黎的脸,深邃凹陷的眼窝下浮着两团乌青,和未剃除干净的胡茬遥相应和。
“哎呦,小詹总,您……我送您回去吧。”元小东感觉詹黎已经站不稳了,放他一个人离开根本不放心。
“你谁啊,快放开我……”詹黎不情愿地绕了圈胳膊,甩掉元小东搀扶的手,然后慢吞吞从钱夹掏出几张票子拍在吧台,摇摇晃晃就要往门外走。
元小东跟在后边,偷偷给关秋扬发了条信息,对方询问了他们的地点,表示会马上赶过来。
詹黎才走出一家店,转头又进了隔壁家,店员一眼认出是店里的贵客,直接叫来经理把他寄存在店的酒拿出来。詹黎伸手就要去接,元小东趁着他动作迟钝,抢先笑着问经理点了两杯橙汁。
等经理离开,元小东以为领导会跟他生气,结果转头发现詹黎正呆呆地望着远处一个身穿银色西装的男子,发型和身高有七分像他的前领导祁余。
安静的酒吧不用多近,就能听清詹黎的喃喃自语:“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穿了这么一身修身的西装,站在台上神采奕奕的模样……好看极了。”
话音刚落,詹黎端起眼前的杯子晃了晃,透明的冰块随着摆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然后他举杯一饮而尽。
元小东刚抬手想要拦,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不由得低头瞅了瞅自己手中同样的一杯,才后知后觉,原来真的有人喝水都能喝出高度白酒的架势。
没过多久,关秋扬也匆忙赶到。
詹黎抬了抬眼皮,瞅了来人一眼,闷闷不乐地含糊问道:“……他还好吗?”
关秋扬只当是醉鬼说胡话:“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趁着你爸还不知道,赶快跟我回去。”公司副总不见,他总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凭着多年关系,从老方嘴里多少了解到些消息。
詹黎没有理会关秋扬的担心,继续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我从那次你闯进办公室时的眼神就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是真心的,就对他好一点儿,让他幸福……不要再让他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会骗他、惹他伤心的人……
詹黎眼睛盯着手中的空杯,自嘲自己刚才喝下去的别再是硫酸吧,否则怎么会感觉到烧心烧胃的疼。
关秋扬严肃道:“那你也要先振作起来,跟我们一起把人找回来。”
“……”
詹黎闻言一愣,视线瞬间变得清明,然后直勾勾望着关秋扬不敢置信道。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祁余离开的时候,行李证件都在后备箱里,身上只带了一个手机,他拖着娇弱的身子举目无亲,整个城市跟他稍微走得近些的就只剩下关秋扬。
一个月过去了,他没去找关秋扬那还能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詹黎的丢老婆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