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穿越重生>在各界当动物的日子[慢穿]>第93章 93 红糖馒头

  时千觉得自己像是面前吊了一块小鱼干的猫, 好奇得厉害。

  小黄牛上前,轻轻蹭蹭老太太的腿。

  “哞哞。”

  乔哥到底是谁啊?

  张佩月站起身:“牵牛花,不闹, 该去做饭了。”

  老人枯瘦的手拍拍小牛的头, 撑起拐杖往厨房去。

  时千跟在一边, 想帮忙,但没能帮上太多忙。

  他的蹄子不够灵活, 一下把火堆给扒拉灭了, 看得时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哞哞?”

  这就灭了?

  逗得伤感的张佩月都忘了事,浅笑着道:“别忙活了。做个饭而已,我忙得过来。”

  “哞……”

  时千失落地站在火堆边。

  家里厨房烧柴火, 火边更是灰多。时千也不敢趴下。

  他一时不能接受, 自己竟然连烧火这种小事都搞不定。

  这要是穿成人,不得分分钟露馅。

  时千没有动静时,整个厨房就只有伴随着火光跳动发出的噼啪声, 异常地安静。

  时千把头贴到老太太身边, 忍不住问:“哞哞?”

  奶奶, 你现在想什么呢?

  张佩月以为这头小牛还在八卦, 便道:“乔哥是小时候一个哥哥,很厉害。”

  时千:!

  “哞哞。”

  然后呢?

  张佩月偏过头,就好像小牛的脑袋靠在肩膀上一样。但又没有分毫重量。

  她抬起手, 再度抚了抚小黄牛的脑袋:“我从厉害的人身上学到了不少,再多的, 就没有了。”

  时千想, 分明是个很重要的人嘛。

  但在老太太口中,倒好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小牛发出不解的声音,又听到老太太回应似的说道:“他离家那年正十八, 但那一走,就再没能回家了。”

  “我那时才十四五岁,长得也矮矮小小,还没长开呢。他把我当个邻家妹妹,遇见了热心说两句话。”



  张佩月垂下目光,平静下藏着黯然,焦点茫然地落在烧尽的灰碳上。

  木柴烧成火碳,碳又将成飞灰,彻彻底底地奉献自己。

  谁想得到,木柴最初生长在树上,是什么模样呢。是曲折的怪树,或是笔直的松柏。

  “哞哞。”

  一定是个好人。

  时千大方发出一张好人卡。

  张佩月没再多说,简单地吃了饭菜。

  时千有注意到,没有陈牛的那份。

  难道陈牛今晚不回来了?不至于吧。现在外面不是都没什么地方休息,住招待所还得开介绍信。

  就见老太太收拾了碗筷,又点上灯,取出一小袋面粉,配着红糖开始做馒头。

  时千羡慕:“哞哞。”

  奶奶,你对陈牛真好。

  张佩月就看向小牛:“做个红糖馒头。等会好了,给你也尝一个。”

  时千看着小小一袋面粉,几乎全倒出来,好像也只能做几个一样。

  都不知道够不够陈牛吃,还要分给他么?

  时千压力山大,忽地想到自己是头有钱牛,时千的大眼睛一眨巴,迈步走出了厨房。

  等他再回来,嘴里叼着一个金灿灿沾了点灰的碗。

  直接把张佩月看愣了。

  小黄牛把金碗搁到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又喊道:“哞哞~”

  我有钱!

  “你从哪儿弄来的?”张佩月觉得仿佛回到了,刚发现小牛不对劲的那个晚上,惊吓一阵一阵的。

  时千胡乱回应:“哞哞。”

  这个就不必细问了。

  这就是听不懂的好处了,时千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就能敷衍掉。

  毕竟……他只是一头失忆小牛。

  张佩月:“到底是哪儿?你带奶奶去看看。”

  小黄牛出去一下就回来了,说明金碗在的地点不远。

  张佩月站起来,想要往外走。

  时千赶紧拉住:“哞哞。”

  别出去啊,奶奶。

  外头又没有金碗,这宝贝都是他自带的。

  但看张佩月皱着眉,满是不解,时千又用前蹄原地踩踩。

  张佩月果然猜测道:“就在这座院子吗?但是我们看不到、找不见,是不是。”

  面对逻辑顺畅的奶奶,时千直接就是一个大点头:“哞哞。”

  没错没错。

  张佩月又回转,拿起金碗看了看。

  她能辨认出来:“真是金子做的,还挺纯。”

  只是光沾了点灰,又不像是地里挖出来的。张佩月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想到小黄牛的出现本身就很神奇,如同天眷,便不再多想。

  “奶奶给你收好。只是眼下还不好用出去,只能让你先苦着了。”

  时千摇头:“哞哞。”

  不苦。

  家里粮食都得紧着吃,就这样,老太太还天天喂他红薯当零嘴,已经是最好的奶奶了。

  喝过红糖水的小牛,马上就要吃上红糖馒头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小黄牛高兴地上前,跟张佩月贴贴。

  于是张佩月又给孙子多煮上两个大红薯,等红糖馒头出锅,多给小牛吃了一个。

  张佩月自己也尝了一个,是特意做的最小的一个。

  她解释道:“吃过饭了,不饿。”

  时千觉得这都是大人的把戏,煮饭的人能不知道煮的什么饭么。

  ***

  从县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徐有光坐在前面的牛车上,驾车的是徐爱刚。

  徐爱刚很懵,怎么牵牛花一放风,还能把罪犯抓出来,厉害了啊。

  他想不通,不过有老爹坐阵,不必想那么多,回头自然能清楚怎么回事。

  遇到上坡,人从牛车上下来。

  徐有光放慢脚步,走到陈牛身边。

  “怎么了?还没醒神过来。”徐有光关心地问道。

  方才在公安局里,那场面可是闹腾大了,和唱大戏似的。

  陈二军不太清醒,抱着陈牛得胳膊不撒手,连哭带嚎;另一个也不省心,在另一边闹腾。不过老公安一出手,审讯之下,很快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偷粮,导致陈牛母亲死亡的人,正是项洪家,这还是亲弟弟。

  陈牛牵着牛绳,表情有些愣,如同梦游一般。

  他听到声音,看向徐有光,听到对方又问了一句,才道:“叔,我没事儿。”

  “有事怎么了?还不许人有事啊。”徐有光夺过他手里的牛绳,“你这样回去,可不得陈大婶子又操心,听叔说两句成不。”

  下了坡,徐有光来赶牛车,叫陈牛坐到后面。

  “架——”

  鞭子发出炸响声,仿佛引领前路的号角。

  徐有光开口道:“你叔也是个可怜人,当初贪吃的几口,害得家里差点死完了。就吃几口的事,放在平常时候,绝对不至于这个下场,对不对?”

  “他现在不太清醒,也是那个时候起受了刺激。但那个时候过来的,谁不是可怜人?”

  “我家果子后面其实有个弟弟,还不是也没养住。”

  “所以你可千万掂清楚了,别再为着他跟你奶奶闹。”

  徐有光知道,陈牛看着冷硬一个人,其实心挺软,有点儿像他亲爸。

  而且刚才陈二军看着也确实疯疯癫癫,挺惨的,徐有光怕陈牛立场不坚定。

  陈牛一路听着:“叔,你放心,我拎得清,不是小时候了。”

  那会儿傻乎乎的,分不清什么好歹。

  徐有光点头:“那就好,我接着说。就说说,饥荒那会的事吧,你受了刺激忘了,我可忘不了。”

  “那个时候惨啊,粮|食拼死交,最后遇到饥荒,我们种田种地的都不够吃了。”

  “田里地里,山里河里,一开始还管着,不叫乱来。后来饿惨了,谁管那个,最后算是给山扒了一层皮。”

  “可正经粮食不够,还是不行。”

  “你爸这个人啊,你可能就知道他是个半傻子,别人也这么说。但你肯定不知道,那会知道粮食不够,他都不愿意吃喝了。”

  “为什么?他惦记着留给你们,留给他妈,留给他媳妇、孩子。”

  “自那事儿后,我可不把他当傻子看。他心里头亮堂,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陈牛听到这,低下头来。

  他脑海中旧日的记忆重现。

  有爸爸躺在床上,把自己盖在被子里,不愿意下床来吃饭的画面;

  也有当时都没注意到的,奶奶悄悄减少自己碗中那不多的粮食的场景;

  更有妈妈发现粮食没了,绝望自杀的场景……

  在局里面,陈牛就想起来了。

  他那段因为痛苦而忘却的记忆,揭开尘封,甚至格外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和徐有光的声音重合,他还“看到”了,张佩月咬破嘴唇,抿了两口血,叫他去喊人,而后奶奶又是如何闭目流泪,点头答应了那些人的要求。

  有人偷粮,却不能声张。

  一旦说开,只怕更多这种事出现。所以其他人明知道不好,对于刚刚失去一双“儿女”的张佩月更是残忍,也只能如此请求张佩月答应。

  交换的条件是,一定会养活他。

  陈牛眼泪狼狈地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徐有光许是听到声,牛车落后了些,还叫前头的徐爱刚先回去。没叫其他人,听到陈牛这么一个已经算“大男人”的男人的哭声。

  陈牛哭了一阵,开口道:“叔,夜深了,回去吧。”

  “对,得回家了。”徐有光道,“再不回去,家里人得担心了。”

  徐有光把陈牛送到门口。

  “咚咚——”。

  陈牛敲响门,又用有些哑的嗓子道:“是我。”

  很快,时千就从里面冲出来,跑来开门了。

  “哞哞。”

  饿了吧?快来吃饭了。

  小黄牛甩着尾巴,领着他往厨房走。

  院门打开,陈牛才看到厨房里的微光,正一点点亮起来。想来是老太太怕浪费柴火,烧一会熄一会。

  听到动静,火又重新燃起来。

  有了亮光,张佩月眯着眼,看清孙子不正常的眼睛,揭开温着的锅盖:“先吃饭吧。”

  腾腾的热气散开,露出盖子下的红糖馒头和红薯来。红糖刚放进去没多久,但热得快。

  时千一拱陈牛:“哞哞。”

  别想那么多,先吃饭!

  陈牛就坐下来,一手抓了一个馒头,另一手又抓了一个大红薯。

  “奶,你吃了吗?”

  “我跟牵牛花吃了。”张佩月手里拿着一把断梳,正给小牛梳理身上的毛发。

  时千也点头道:“哞哞。”

  吃了。

  然后陈牛埋头吃饭。

  张佩月看他半响不出声:“徐有光都跟你说了?”

  “嗯。”陈牛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想?”张佩月问他。

  “我——”陈牛抬起头,看着奶奶,张了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尽数化成歉意:“奶,对不住。我从前什么都不记得,人又不聪明,糊里糊涂的,干了——”

  张佩月抬手打断他:“那些事就不要提了。”

  “你要怪我,其实也正常。”张佩月想,那是她自己选的,“奶奶没怪过你,我只怪我自己。”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安得双全法,顾得这头顾那头。”

  要是她坚持去搜查偷粮贼,不在那关键时刻隐下事情,是有可能查找到“偷粮人”的。但她放弃了。她在真凶和家中最后一条性命之中,主动选了活人的命。

  儿子、儿媳,应当不会怪她。

  可张佩月心里头过不去,她时常想起来傻却懂事的孩子,以及那个苦命没过了两年好日子的姑娘。

  陈牛听见这话,脑中又闪过一丝什么,脸上露出怔然的神情。

  时千又有点听不懂了:“哞哞。”

  为什么怪来怪去?

  张佩月看着懵懂的小牛,没说透,她撑起身:“夜深了,我去睡了。你吃饱了,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这话是交待陈牛的。

  陈牛听话地吃饱了,就着热水洗了澡,然后躺回床上。

  时千跟着他进了屋子,这回没听到翻来覆去的声音,是直白的问话了。

  “牵牛花,你想你爸妈了么?”

  月光下,陈牛似乎看到小牛点了点头。

  “我也想他们了。”

  这是他十多年后,第一次清楚地想起爸妈的模样。

  不过很奇怪,这一夜陈牛睡得很早,让时千都有些惊讶。

  第二天,时千爬起来吃草。

  他醒得特别早,因为牛睡觉不用太久,整天基本都用在吃草上。

  睁开眼,月亮还没完全下山岗呢,天蒙蒙亮,就看到陈牛也提前起来了。

  时千不解:“哞哞?”

  陈牛,你起这么早干嘛?

  陈牛没回答,照看好牛,就轻手轻脚收拾了一番家里。

  天色再亮一点,陈牛掏出那本厚厚的字典,对着自己以前的笔记看了起来,轻声读书。

  时千:……

  又是被卷到的一天,有点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