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七手八脚一起忙活,很快就在餐厅煮起火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侃闲聊,让整个空荡的大平层都变得格外热络,耳朵和心同样被填满。
林仲夏被推着在时宇旁边的位子落座,被扑面的热情打得有些手足无措,还好他足够长的生活阅历已经教会了他如何游刃有余地去处理眼下的状况。
可气氛越快乐,他却越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并不是面对陌生人强装熟悉的拘束,而是来自于对时宇萌生的愧疚。
爱人消失三年,还要勉力打起精神去骗过所有人,拼劲全力站上舞台变成所爱之人期待的模样,被仅有自己知道和承受着的思念之苦折磨到需要看医生,靠药物镇定入睡。
这真是太过残忍了。
还好,还有这群朋友用爱填补这空荡荡的心房,用欢笑暂时驱赶掉平日的冷清。他作为这个世间外来的旁观者,最能忍受割舍和孤独的时空旅人,却也无法想象这种痛苦。
“你在发什么呆呐?仲夏?”
林仲夏被温妮的一句话拉回现实,他笑了笑:“连夜飞回来没怎么睡,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这丝滑的解释完全不会让人起疑心,时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本以为自己要时时帮他打圆场,没想到他圆起谎来还挺稳,也挺有默契。
温妮刚要咧嘴开他玩笑,门铃却在这时又响了。
“是菲菲!”温妮举起双手摆了摆,飞速跑去开门。
两人一见面,便先欢呼雀跃地来了个熊抱,随后一路叮铃哐啷地来到餐厅。
“看看菲菲带了什么!”
闷响一声,两人将抬着的纸箱放到地上。
“哇噻,菲菲你是我的救星!”穆昕连忙扑过去拆开纸箱,将两罐果啤抽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难得聚一次,给宇宇破个戒哈,啤酒度数不高,今天你也喝点,开心嘛!”
时宇欣然伸手接过一罐:“小意思。”
穆昕又将另一罐递到林仲夏跟前:“你酒量好,不要跟我们客气哈。”
林仲夏点头,顺势接过。
一群人边吃边聊,频频举杯,不知不觉就喝得差不多了。喝到最后,一个个难免真情流露到失态,一会儿抱头痛哭,一会儿闹着大笑。
宋静菲喝多了又开始疯狂炫舞,发泄一气之后,抱着温妮开始痛骂最近遇到的渣男。穆昕看着如今已是专业舞者的宋静菲,看她跳舞替她欢呼了一阵,安静下来时又兀自黯然神伤地抹眼泪。
“呜呜呜,我怎么就没能继续弹钢琴……我弹得那么好,就只能当社畜,呜呜呜……”
然而旁边的赵晚伦罕见地大叫一声:“啊啊!老婆我烫到舌头啦!”
穆昕猛地关上泪腺,扭头捧起他的脸,着急忙慌地问:“啊?哪儿啊?我看看我看看。”
赵晚伦像大狗狗一样伸出舌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口齿含糊地问:“看到了吗?红了吗?”
穆昕一皱眉头,也分不出来红不红,转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看:“都挺红啊……”
赵晚伦得逞地笑笑,继续伸舌头:“帮我吹吹,快。”
穆昕十分听话地呼气:“怎么样,呼,还很疼吗?”
赵晚伦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唔,不疼了,老婆最好了。”
穆昕摸着他的背,嘴上却埋怨:“这么大的人了,还烫嘴。”
赵晚伦晃晃身子:“哎呀,老公喝多了,老公错了。”
那边,温妮嗷一嗓子,一顿需要被消音的输出盖过所有声音:“渣男!敢劈腿!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宋静菲醉得晃晃悠悠地挂在她身上:“对,揍他一次!”
时宇静静地看着他们嬉笑怒骂,手里的一罐酒一口见了底,他确实高兴,喝得也有点过了,脑袋像被泡着水里一样,软绵绵湿乎乎的,有种怪异的舒服。
而林仲夏则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清醒,每个人的言语动作都尽收眼底。
他看着穆昕和赵晚伦作为情侣的亲密,看着温妮和宋静菲作为闺蜜的同仇敌忾,看着时宇眼中的满足与怅然若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很快,两个女生双双倒在沙发上,两个男生也抱在一起睡过去,时宇歪在餐桌的椅子上,越醉却越没有困意。
他看着热闹的一片狼藉,回落的安静让气氛再次凝结起来:“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年呢,咱们几个人第一次一起跨年。”
回忆如昨,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我给你买了那枚戒指,作为生日礼物。”
他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而身旁的人,手上却空空如也。
“我记得那一天。”林仲夏突然开口,声音稳到像是滴酒未沾,“你在夜里偷吻了我。”
时宇猛地一惊,那片刻的血涌上头差点令他昏厥。
“我在你的日记里看到过。”
听到这个解释,时宇那颗悬起的心又灰沉沉地落下,他苦笑了一下:“对啊,你刚刚回答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真的会记得。”
“对不起。”林仲夏却突然道歉,“这三年你过得很不容易,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是我太自私了。”
时宇又笑了,弯起的眼睛却含上泪光,他摇摇头:“爱是两个人的事,你不需要说抱歉。”
他望向已经变得陌生的爱人,一种极度的渴望被酒精催生出来,仿佛不去消解就会把自己炸掉。
“要跟我道歉的话,好像我要的会更自私一点。”
下一刻,时宇的身子轻轻一探,吻住了林仲夏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