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惊呆了。

  “没想到你会发现”……?

  ——啊?

  为什么会有人擅自半夜闯进别人房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完全不反思?!

  黎星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真的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季望澄:“我知道。”

  黎星川:“……”

  季望澄:“我错了,我会改的。”

  黎星川:“你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

  季望澄试图讨价还价:“再待一会儿可以吗?现在很冷。”

  他被气笑了,连争论都懒得争论,不管对方如何辩解争取,依旧保持冷酷的态度,毫不留情的抄起枕头,一路把季望澄揍了回去。

  季望澄看起来很可怜,仿佛被赶出家门似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

  黎星川铁石心肠,不予理会。

  把人赶走后,他反锁好房间门。

  大半夜的闹这么一出,黎星川更加清醒了。

  再一看时间,四点零五分,距离7点的闹钟,只有不到三个小时。

  ……明天早课希望别睡着。

  他叹了口气。

  这三小时仿佛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完全没休息,又被闹钟祸祸起来。

  黎星川走路靠飘,晃荡到洗手间,全靠肢体记忆完成洗漱,等洗完脸,冷水终于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抄起桌上没吃完的吐司袋,先季望澄一步推开家门。

  抬头时,他看到院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年轻人,说不出的眼熟感。

  “Hi.”

  对方抬手,向他打招呼。

  -

  “……狮鹫来了!”

  此言一出,巡逻小队的休息室,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在哪里在哪里?”

  “来了!!”

  脚步声和座椅滚轮声接连响起,在地板上奏鸣。

  监控画面中,打扮成快递员模样的狮鹫,站在黎星川和季望澄二人身前,神色轻松地交谈。

  “真的是他。”单白说,“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洪轩摘下头戴耳机,摁了主机上的蓝光按钮,混杂着电流杂音的人声,从音响中传出。

  狮鹫:“Hi,好久不见。”

  黎星川显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有些迷惑地偏头看向季望澄。

  季望澄不言不语,维系着一如既往的冰山表情。

  “是你……认识的人吗?”黎星川问。

  季望澄否认:“不认识。”

  狮鹫阴阳怪气地笑:“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不久前,我差点死在你手里。”

  黎星川皱了皱眉,更加困惑了。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认错人了?”他说,“我们上课要迟到了,麻烦让让。”

  “没有,我怎么会认错。”

  狮鹫精准无误地喊出了‘季望澄’的大名,又转向黎星川,“你不觉得,你身边有很多奇怪的事吗?”

  “比如说,和人一样聪明的狗。”说到这里,狮鹫意有所指地看了季望澄一眼,“又比如说……你的好朋友。”

  “轰隆——!”

  一声凌厉的雷响,破空而来!

  眨眼的功夫,天色肉眼可见地暗下来,乌云盖住太阳。

  被窃听器捕捉到的雷鸣、窗外传来的打雷声,在这窄小的房间内组成叫人头皮发麻的二重奏,冲击着几人的耳膜。

  屏幕前的几人各个肾上腺素飙升,单白甚至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是来搞事的!”

  “是不是深渊那边知道黎星川的能力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快阻止他!”

  “他要干什么?”

  “他是不是想破坏黎星川的世界观?!”

  “冷静。”李玄知说,“不要贸然行动,一个‘快递员’当着黎星川的面突然被警察或者保安绑走,他一定会起疑;他的能力神出鬼没,哪怕暂时把人架走,他还是会回来,就像上次一样。”

  “季望澄就在现场,如果他解决不了,其他人过去也是添乱。”

  单白焦虑道:“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把他的分.身彻底灭掉吗?目前没有这样的手段吧?虽然治标不治本,目前也就只能走一步看——”

  “不,赌一把。”

  “赌什么?”

  李玄知捏了捏手腕,眼睛锁在屏幕中男生的影像上,字字铿锵:“——赌黎星川的压制力。”

  -

  院墙内外的草木,被风吹弯了腰。

  阴风在空荡荡的街道扫荡,回声悠长而尖锐,有如实质地扎在皮肤上,不寒而栗。

  狮鹫双手抱肩,模样很轻松,心中的警戒却时刻保持着最高,情况不妙,随时准备逃跑。

  他志得意满地想,赌对了。

  以“天灾”的本事,撕了他甚至不用半秒钟,就像对方第一次见面时做的那样。

  但在黎星川面前,他收起爪牙,装得比普通人还要无害。

  很好,到目前为止都如他所料,想必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真伤心,我以为你会喜欢我送的礼物。”狮鹫接着挑衅,“前几天,院子地上的一圈爱心,不好看吗?要么下次换个别的形状?”

  这句话,是明晃晃的威胁。

  ——你可以消除辣椒炸弹,但你的朋友黎星川,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大学生。你可以每时每刻守护在他身边吗?你不在的时候,他真的能承受得起来自“深渊”的武装袭击吗?

  黎星川重点捕捉到了“爱心辣椒”的真相,心情稍显复杂。

  他瞪大眼睛,讶然道:“……啊?那是你摆的吗?”

  狮鹫:“是啊。”

  黎星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狮鹫:“见面礼。”

  黎星川固执道:“可我们都不认识你,那真的是你摆的吗?”

  狮鹫纳闷:“…………”

  不是,这人怎么回事?

  前面关于“狗”和“天灾”的暗示完全没听进去,反倒在辣椒上纠结?

  “当然,不然呢?不是我还能是谁?”狮鹫再次强调,“你真的没觉得身边有怪异的地方吗?这个天,说暗就暗,正常吗?”

  黎星川:“……”

  什么,爱心辣椒真的是这怪人放的……有点失落。

  狮鹫被季望澄那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眼神盯得发抖,硬着头皮继续说,“你……”

  黎星川打量对方片刻,突然打断:“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咦?”他努力回忆,几秒后恍然大悟,“你是之前闯进我们学校,被保安赶出去的那个游客?”

  狮鹫:“……”

  黎星川立刻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没跟你说话。”狮鹫见他实在油盐不进,没好气地说,“我要和‘天……我要和季望澄单独聊聊。”

  季望澄掀起眼皮,光线映入眼珠时,刀光一般凌厉——那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还未等他启唇答应,黎星川先一步挡在他面前。

  “他都说过不认识你,别纠缠了。”黎星川加重语气,“非法闯入学校、闯入我们的院子。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没找你,别添乱。”狮鹫不耐烦地抬手怼了他肩膀一下,没好气地说,“我跟季望澄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一推,令黎星川后撤半步。

  其实并没有多么用力,但这退半步的动作,让季望澄瞳孔放大,刹那间收拢了拳头。

  瞬间,地面黑影暴起,如同密密匝匝的荆棘,怒哮着冲向狮鹫!

  -

  这一幕,被摄像头忠实记下。

  所有人开始鬼哭狼嚎。

  “卧槽!”

  “冷静!!”

  “这该怎么……!”

  接着,气氛一转。

  “……啊?”

  “啊?”

  “这……啊?”

  画面中,满地的黑色荆棘出现一瞬,又立刻消失了。

  像是影片中乱入的某一帧。

  黎星川左顾右盼,揉了揉眼睛,肢体语言的含义相当明显——看到了怪东西,怀疑自己出现错觉。

  单白:“这是季望澄自己努力控制住了吗……”

  “……我觉得是黎星川。”

  “就是他吧,瞬发的天灾之力也能被‘无效化’。”

  “好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黎星川确实不知道,他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在莫名其妙的快递小哥推了他之后,他有点生气,也动手了——三两下的功夫,展示一套行云流水的擒拿动作,眨眼间将狮鹫像押犯人一样钳制住。

  “靠!”狮鹫震惊,“你干什么?……不是……你怎么碰到的……!!”

  让整个超能中心都头疼的危险分子,在黎星川手里像一只被抓住的小鸡仔,完全没有反制能力。

  单白:“草。”

  洪轩:“草。”

  “不愧是闪神……”

  “这也太……”

  单白:“……人比人得死啊。”

  “你谁啊?”黎星川有点生气,“跑人家家门口撒野?谁给你的脸?”

  狮鹫努力挣脱未果,拔高声音,再度质询:“你为什么能抓住我?!”

  黎星川无语:“就许你推我,不许我抓你啊,你是哪来的霸道流氓?”

  狮鹫一番扭动,愤愤地闭上眼,又睁开,而这一次,表情转为惊恐。

  “——我又……回不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还在费劲挣扎,突然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回头,“你是不是中心的人?那条土狗是你们的障眼法?你才是那个……呜呜!!”

  -

  黎星川觉得这人简直是神经病。

  从一开始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开始就相当奇怪,净知道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有够讨厌的。

  他有点想报警了,总觉得这人还会来招惹他们。

  “闪闪。”季望澄上前一步,十分温和地说,“交给我吧。”

  黎星川:“嗯?”

  只见季望澄冷静地拨通一个号码,手机贴在耳侧,电话瞬间被接通。

  “有个人闯进我家。”他说,“过来处理。”

  下达完命令,季望澄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皮肤冷白,反衬得青筋尤其鲜明。

  他单手则抓过狮鹫的后脑勺,往后一拉,再狠狠砸向水泥地面!

  额头撞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这一声实在很响,像是高空坠物,像是地面上的响雷。

  震得黎星川心惊肉跳,一时间愣在原地。

  咚、咚。

  第二下、第三下……

  季望澄的表情云淡风轻,仿佛这个人的脑袋只是一颗篮球、一个面团,下手时以砸烂为目的,毫不收力,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黎星川一时间忘记呼吸,胆战心惊地想——小季是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水泥地面上,鲜血汩汩流淌,缓缓抚过坑洼。

  原本正在费劲挣扎的人,仿佛被抽干力气似的,动作幅度逐渐微弱。

  “……不、不是!你住手啊!”黎星川原本混沌的大脑彻底吓清醒了,也不敢惦记早8,光惦记这条人命,紧急拉住他的胳膊,“干嘛呀,这人是有病,你也不用下这么死手吧?”

  “教训一下就行了,万一把人弄死了你也得进去啊!”

  季望澄观察着他的表情,缓缓松手。

  “不会的。”他语气轻松地安慰黎星川,“这个人不会死,你不要怕。”

  他知道,闪闪是善良的人,不愿意看到别人死在他面前。

  经过一次对黎淑惠的处理,他已经有办法了——他会把人修好。

  至于修好之后,以什么形式活着,那就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黎星川把险些被季望澄砸晕的人翻了个面,额头血肉模糊,伤的倒是不重,被磕得晕晕乎乎的,现在照样能睁开眼睛瞪他。

  “原来是你……”对方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什么能……你到底是谁?”

  说的太含糊,让人完全听不懂。

  “不好意思啊,马上送你去医院。”他对狮鹫说。

  接着,黎星川看向季望澄,心情一言难尽。

  这是第一次,‘孱弱’、‘无害’的小季同学,在他面前表现出攻击性。

  而在施展了暴力之后,季望澄的表情依然平静。

  迎上他的视线时,甚至堪称无辜地对他眨眼睛,睫毛拓出淡淡的阴翳,眼神像林间溪水一样清澈,仿佛在等待他的夸奖。

  ……莫名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