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 突然说这些做什么?”苍玄风很显然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回避了,“什么死不死的, 你今年才多大?”
牧白:“这是我的真心话, 一直藏在心里,藏了很久。我知道, 我现在就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会被刺穿心脏……我近来总是会想起小时候, 师父教我练剑的场景。”
“你小时候非常顽劣,脏话连篇。”
“……”牧白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 差点崩盘,赶紧道, “那时我还小,不懂事,现在懂事了。师父——”
他抓着苍玄风的衣袖, 仰头看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感人肺腑的话。
“如果,我哪天真的死了, 一定在临死前, 把眼睛剜出来,送给师父。”
苍玄风抿了抿唇, 手都有些颤抖。
“由师父代替我,看遍修真界的大好河山罢……师父也不要太思念我, 我只是下去和爹娘, 还有哥哥团聚了, 我不会孤独的。”
苍玄风听到此处, 已经隐隐有些不忍了。
说到底了, 牧家上下,皆因他而死。就连牧白也差点……
可是这孩子一点都不恨他,还十分依赖他,即便他一直以来,都在利用他。
就连方才抓|奸,也是他故意把牧白引过去的。
因为他听说了奚华最近在冷落牧白,担心会影响任务进度,他太想让奚华死了,死得越惨越好。
一来,试探奚华是否对牧白还有情。
二来,长忆带人去抓|奸,一般人必定会怀疑是牧白所为,但奚华又不是一般人,定会认为,牧白也是被人算计了。
如此,就正中苍玄风的下怀。
全然都是利用,可这孩子又不傻,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问。
怎么就……就这样惹人怜?
“为师答应你,不会再伤害你喜欢的林宓了。”苍玄风伸手摸了摸牧白的后脑勺,轻声道,“师父也不会让你死,待这一切都结束了,师父就带你一起归隐山林。”
“只有我和师父吗?”
“你想带着林宓?”苍玄风道,“但他或许恨我入骨。”
“那师父可不可以看在我的情面上,对他好一点?”牧白想了想,又道,“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大师兄,若是我将来死了,师父庇佑他,行不行?”
“你不会死的。”
“人固然有一死,我又如何能例外?”牧白眨了眨眼睛,“我别无所求,只想大师兄能活得开心一点。”
“好,师父答应你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苍玄风会把林宓当成牧白的遗孀,然后,善待他。
与苍玄风分别后,天色更暗了。
牧白打算回去休息,哪知就这么巧,在半道上遇见了长忆等人。
江玉书一看见他,立马就冲了过来,笑问:“牧白,你吃饭了没?”
牧白吃了一肚子糕点,已经没空再吃别的了,正要婉拒,就听长忆冷笑:“呦,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天生炉鼎吗?”
“你住口!捕风追影的事,少拿来说!”江玉书烦透他了,要不是因为师尊吩咐他好好招待客人,他真的一刻都不愿和长忆多待,“既然灵宠已经找回来了,各位都请回罢。”
牧白这才瞧见,长忆的腰上,竟然缠绕着一条蛇,通体青黑,眼神凶狠,还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看起来挺吓人的。
“哼,是不是捕风追影,待我义父夺冠,把人带回合欢宗,一试便知。”长忆昂着下巴,满脸傲慢。
牧白满脸诧异,心道,林沧浪挺大个人了,还是奚华名义上的“表弟”,按理说,他不该亲自参加才对。
怎么,林沧浪对他的身体,也有点兴趣?
江玉书道:“我们玉霄宗从未和其他宗门联姻过,你少在此胡说八道!”
长忆:“凡事都有第一次,就让我义父开这个先河好了。”
此话一出,牧白倒没什么反应,江玉书道:“上门打秋风的,我见多了,上杆子认后娘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义父要是真和牧白结为道侣,往后肯定一天三顿请你吃鞭,还得蘸着辣椒水。”
牧白道:“那不行的,伤口会发炎的。怎么着也得鞭子蘸烈酒,边抽边消毒啊。”
“谁说我义父要娶你了?天生炉鼎之体,不就是拿来修炼的?”长忆言之凿凿地道,“炉鼎就合该是男人手里的玩|物!”
江玉书脸色一沉,立马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牧白伸手拉住他,神色如常地道:“那总该要睡在一张床上吧?倘若真如此,那我可得多吹点枕头风了。”
长忆气得要蹦起来吵,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冷哼道:“我才不同你斗嘴,明日有一场大比武,到时候我们场上见!”长忆说完,就对着腰上的大蛇耳语,那蛇便转头,冲着牧白吐着信子。
好似要把牧白活活吞掉一样。
等众人走后,江玉书才嘲道:“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盘菜啦?”
“对了,牧白,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明日大比武,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牧白倒也没把熊孩子放眼里,他问:“江师兄,现在很多人都听说我是天生炉鼎之体了吗?”
江玉书神情尴尬:“倒……倒也没有很多人罢。不过都是以讹传讹,你别放心上。”顿了顿,他又欲言又止。
“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江玉书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都在说,今年试炼大会,夺冠之人,就能与你结为道侣,不知真假。”
“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哎呀,就是很多人都觉得是真的,然后都在背后议论,说天生炉鼎之体,百年难得一遇,无论如何,也要夺冠,就算自己夺不得,也要尽力帮同门师兄弟夺得,总而言之……牧白,你危了,他们都想得到你!”
牧白听到此话,还挺平静的。
不过很快,他就不平静了,因为江玉书红着脸,认真无比地道:“若是我赢了,你愿不愿意跟我结为道侣?”
“江……江师兄……”牧白冷汗直冒。
“还是说,你更喜欢大师兄?”
牧白不知怎么回答,好在江玉书也没有一定让他回答,只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落到其他人手里的!”
说完后,江玉书就通红着脸跑开了,留牧白独自站在风口凌乱。
【小白,你好招男人喜欢啊。】
统子哀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牧白一跳。
【奚华,苍玄风,林宓,江玉书,柳澄,燕郎亭……他们六个人都喜欢你哎。】
牧白:“你别说了。”顿了顿,他一脸惆怅,“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天生炉鼎之体的事儿?”
【我忘了。】
“……”
【小白,别怕,天生炉鼎之体玩不坏的,区区六根而已,我相信你可以的!】
此话一出,牧白满脸诧异,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作区区六根而已,当他是啥人了?
他没有风流到要同时跟六个攻打牌!
“刚刚长忆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
“林沧浪跟我……不,跟原主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牧白总觉得在山脚时,林沧浪看他的眼神,非常诡异。
就好像他们从前是认识的。
果不其然,他在统子这里得到了答案。
【有交情的,当初主角攻为了拉拢合欢宗,就是派你过去色|诱的。】
“等等,色|诱???”牧白大吃一惊,感觉脑子又开始烧起来了,“怎么个色|诱法?”
【就是坐人怀里,娇声软语的撒娇呗。】
“……”
牧白额上开始冒汗了,怪不得林沧浪看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好像要把他看穿了。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又问:“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亲吻之类的?”
【没有哎。】
“那就好。”
牧白大松口气,哪知统子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当场吐血。
【林沧浪是闷骚型的,纵是喜欢,也不会说出来,原主为了勾引他,还在他面前一件件地脱衣服呢。】
牧白懵了:“看,看过了?”
【还没脱完就被林沧浪狠狠羞辱了一番,因为他喜欢千娇百媚,身段妖娆的大美人。】
牧白:“……”
也就是说,色|诱不成功的原因,竟然是这副身躯太过扁平?
他还下意识低了低头,掐了掐自己纤细的腰肢。
如此说来,原主还怪牛掰的,分别跟三个男人调|情。
仙盟少主柳澄是个纯爱战神,喜欢娇弱可爱的,魔界小魔君燕郎亭是个骨灰级受虐狂,喜欢被人虐,而合欢宗少宗主是个典型闷骚男,喜欢千娇百媚大美人。
实在是太难为原主了,一个人要同时兼顾三种不同的风格。
现在牧白只要一想到,林沧浪当时看他的眼神,俊脸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实在是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牧白现在都没有勇气,再和林沧浪见面了!
可即便如此,翌日试炼大会正式召开时,身为奚华座下亲传弟子,他不得不露面。
各个宗门的弟子,按照提前安排好的位置,依次进场。
一共分了十六个角门,在弟子们的引导之下,有条不紊地开始进场。
因为奚华还没有到场,牧白只好全程跟着大师兄,大师兄非常照顾他,一直从旁交代他一些有关试炼大会的事宜。
试炼大会说白了,就跟高中举行联考一样,牧白曾经经历过,七校联考,十六校联考,但还从来没经历过百校联考。
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放眼一望,除了人,还是人,密密麻麻全是人,站在高台上眺望,五颜六色的宗袍,成片成片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宗门旗帜。
其中就属仙盟的旗帜最显眼,格外巨大不说,在阳光底下金光灿灿,流光溢彩。
连旗杆都是纯金打造,旗帜上是花团锦簇,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十几个成年修士,才勉强能竖起来。目测要是砸下来,能当场砸死一片人。
“仙盟真有钱啊。”牧白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是不是家里有金矿啊。”
林素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倒没注意旗帜,反而一眼看见了人群中央,众星捧月一般的柳澄,见他今日穿得格外华贵,又听此话,便道:“你喜欢金子吗?”
“谁不喜欢金子啊。”牧白随口道,“金子是多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那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金首饰。”
牧白眨了眨眼睛,见大师兄一脸认真,忍不住笑出了声,安慰他道:“有情饮水饱,只要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纵然穿着粗布麻衣,吃着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幸福。”
才怪!
真的只喝水,怎么可能会饱?
贫贱夫妻百事哀!
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破嘴!
若是日后,有人敢拿这种话,欺骗遥遥,牧白能把他狗腿都打折了!
“哎,你们怎么躲在这里?”江玉书三两步上了台阶,一揩额上的热汗道,“小师叔刚刚没看见你俩,一直在问,赶紧随我过去罢!”
二人才刚点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钟声,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快看,是玉霄宗的奚华真君!”
随即,原本嘈杂的道场,瞬间熄声。
牧白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就见一抹白影,至峰上飞身而下,身姿无比飘逸,恍然若仙人。
腰间悬挂着一条小尾巴吊坠,被风吹得飞扬起来。
不过瞬间就落至了高台之上。
“师叔腰间挂的是什么东西啊?”江玉书纳闷道,“毛茸茸的,像什么动物的尾巴。”
“对了,牧白,你不也长了条尾巴吗?”
牧白瞬间耳根子发热,心说,这就是我的小尾巴呀。
寻常奚华小尾巴不离身,也就算了,怎么这种重要的场合,还要把它戴出来!
要是旁人问起来,羞死人了!
“师兄,我来晚了。”奚华拱手道。
奉微笑道:“不晚,来得刚刚好,快入座罢。”
奚华才一落座,就左右环顾了一番,未见到牧白,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下一刻,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江玉书率先跑了上来。
身后跟着的,俨然就是奚华的两个好徒弟!
奚华只是冷眼瞥过,然后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一把攥住了腰间的小尾巴,手指骨都咯噔作响。
云千羽见弟子们都到齐了,这才嘱咐道:“一会儿大比武,你们都得下场,切记,点到为止,不可对任何人痛下狠手。”
几个人拱手应是,然后,云千羽格外同清泠嘱咐一句:“为师对你无甚要求,你随便下场玩一玩,打得赢便罢,打不赢就认输,莫要逞强。”
然后,奉微也唤江家兄弟过去,稍作嘱咐。
只有奚华全程一言不发,牧白都快把眼睛瞪瞎了,奚华也没有偏头看过他们一眼。
反而是林素秋温声细语地道:“你别怕,大比武就是混战,到时候你跟紧我便是了。”
牧白点了点头。
其实看见师伯和小师叔,都耐心地嘱咐自己的徒儿,他还是有点羡慕的。期许着奚华也能把他喊过去,嘱咐他几句。
可是奚华没有,甚至一眼都没有看他们。
牧白有点失落。
待大比武开始后,就随着师兄弟们,往道场正中央的擂台上涌去。
所谓大比武,就是各门各宗派几名亲传弟子上场,说是混战,其实是团战。
有时候还讲究一些功法配合。
被打下擂台,即算输了,一炷香为限,还留在台上的,便可进入下一轮比赛。
不过毕竟是以切磋为主,所以,参加的弟子们,禁止携带法器。
哪知众人才下场,大比武还没正式开始,就被林沧浪喊停了。
“每届试炼大会的大比武,打到最后,总有些门派全军覆没,说是混战,实则就是团战,若哪个宗门之中,有一个实力过强的弟子,便能率领其余弟子,走到最后。今年不如这样,把每个门派的弟子都分开来站,蒙眼过招,更显公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林沧浪提议道。
奉微略一思忖,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又偏头询问心不在焉的奚华,“二师弟,你呢?”
奚华冷漠吐出一句:“随便。”
云千羽道:“师兄,我也没有异议。”
其余宗主也都纷纷表示没有异议,奉微正要吩咐下去,哪知燕郎亭举手道:“为何不问一问我?”
奉微笑道:“那依你之意……?”
“眼睛蒙住了,不是还有嘴么?若是有人耍小聪明,逢人就对暗号,那岂不是更不公平了?我看不如这样,把嘴也封住好了。”小魔君笑道,徐徐摇动着折扇。
林沧浪冷笑:“蒙眼容易,封口难,总不好穿针引线,把他们的嘴缝住罢。”
“这有何难?”小魔君道,“吩咐下去,大比武的过程中,任何人不得开口说话,倘若开了口,即刻算作输。有我等盯着,看有谁敢投机倒把!”
奉微点了点头,便吩咐下去了。
此规则一出,在场参加大比武的弟子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素秋面露难色地道:“那我只怕就无法护你了,到时候,你小心一些,输了也没关系。”
“大师兄,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牧白接过布条,刚要蒙眼睛,忽觉有人在看他,下意识偏头一望,正好跟林沧浪四目相对。
林沧浪似乎没有亲自下场的意思,坐在高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眼神不可谓不火辣,不赤|裸。明晃晃地,好似在看待自己的猎物。
以至于牧白产生了一种,自己不着寸缕,站在男人堆里招摇的错觉。
场上很多错乱的目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审视着,探究着,似要当场把牧白的衣服,剥个干净。
牧白突然涌起一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
他被包围了。
所有人都想得到他,然后,狠狠凌|虐他。
就只是因为,他是天生的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