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穿越重生>错认反派师尊的下场>第65章 爱意在师尊的心头疯长

  牧白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然后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对奚华的人品,彻底下了死刑。

  师尊应该不会爱孩子罢,此前大师兄在大街上救下的那个娃娃, 明明长得粉雕玉琢, 可爱得很,结果师尊却因为那孩子哭闹不止, 险些动手杀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今日师尊能嫌弃别人的孩子哭闹, 而动杀念,来日, 就能嫌弃自己的孩子哭闹,而手刃亲子。

  统子那个煞笔二百五, 做事一点都不靠谱!

  连主角受的人设都搞错了!

  牧白现在都怀疑,自己要是“假孕”,那师尊会不会很期盼着他的肚子大起来?

  然后趁他大着肚子, 再行鱼水之欢?

  很有可能!

  毕竟从目前来看,奚华是个没什么底线的老男人。

  “还不起来么?”奚华站在牧白的身后,定定地凝视着他身上的狼藉, 神色越发深了, “这么趴着,很好看么?”

  牧白倒是想起来, 主要是他也得能起来啊,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疼得跟被压土机碾过一样, 身上没有一处好皮不说, 连骨头都隐隐作痛。

  他当然知道这么光着腿, 趴在桌面上啜泣很难看了。

  人要脸, 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牧白可不像奚华这么厚颜无耻,同时被五个猎户围观,还能镇定自若地继续做。

  呵,不要脸,真不要脸。

  该说不说,师尊的一把岁数没白长,都长脸皮上去了。

  “你在心里骂师尊了,对么?”奚华冷不丁开口,抬手轻轻抚了一把牧白伤痕累累的皮,又道,“骂的什么,说来听听。”

  “师尊少冤枉我!”牧白当场表现得非常愤懑,虽然爬不起来了,但他还可以扭头,脸上满是委屈,“师尊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杀了我,但就是不能怀疑我对师尊的真心!”

  奚华嗤笑:“真心,好一个真心!”他的手掌很冰,擦过牧白身后的伤,又慢慢压上了他的后腰,突然神色认真地道,“那剖出来,给师尊瞧瞧,你所谓的真心。”

  牧白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菜没心能活,但人没心了……那我不就死了吗?”

  “是你方才说,师尊可以杀你的。”

  “啊,这……”牧白的舌头立马打结了,支支吾吾半天,好不容易才倒出了一句,“我要是死了,那谁给师尊养老送终?”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心说,自己一定是被师尊给操|傻了,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这不就是上杆子讨打的吗?

  莫说是问奚华了,就是牧白用这种语气,去问他亲爹,都得挨两句骂。

  实在问的太蠢了,蠢到牧白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爆炒了,他脸上甚至都浮现出了恼恨又后悔的神情。

  懊恼自己真是个笨蛋,为什么说话之前,不能好好想想。

  牧白原本以为,奚华肯定又要生气,说不准还得说一句,“这就不必你费心了,为师有林宓就够了”,或者是“林宓比你强了千倍万倍”,“你安心上路罢”。

  哪知奚华不仅不生气,还冲着他微微一笑:“这么乖啊,临死前,竟还惦记着师尊。那么,师尊这样罚你,你也不记恨么?”

  牧白摇头:“不记恨。”

  才怪!

  他就是死了,变成鬼了,他也要日日夜夜缠在奚华身边,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都血淋淋地站在奚华的床头边!

  用自己的鬼爪子,狠狠扼住奚华的喉咙!

  “不记恨么……那真是可惜了。”

  奚华显得有些失望,看来还是罚得不够狠,他倒是很希望小白可以记恨他。

  爱是世间最无用,最廉价的东西,而恨却是陈年旧酒,也是化骨腐肉的穿肠毒。

  只有恨意才能在人的心底,深深扎根,哪怕过去千年万年,骨肉都化作了泥土,也无法消恨。

  反而恨意会像发酵了的酒,随着时间越长久,酒香越浓郁,恨意也就越深。

  奚华的父母就是最好的证明。

  父亲一生风流,红颜知己遍布修真界,所有碰过的男男女女,都不过是他向上爬的工具而已。

  嘴上跟人谈情说爱,甜言蜜语,各种情话,实际上,他所谓的爱很少,还零零散散地分给了很多人。

  而每一份爱,都非常短暂。

  奚华杀他之前,曾经很好奇,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居然能让母亲念念不忘一生,最后还抱憾而终。

  又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和母亲生出俊美到完美无缺的自己。

  就化身一名普通的散修,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还和他一起喝酒吟诗,酒过三巡,那人说同他相见恨晚,就是年龄差得有些大,若是不嫌弃,往后可以兄弟相称。

  奚华答应了,就想看看,在那人的眼里,是不是连刚结识不久的“义”弟,也要骗上|床。

  后来,那人又说:“你的眉眼带笑,总是让我觉得熟悉,忍不住就想同你亲近。”

  只是想同他亲近,但就是闭口不提,到底他的眉眼像谁,奚华那时以为,面前的这个锦衣华服,威风又贵气的青年,或许有一刻,会通过他思念着另外一个男人。

  也或许有一刻,能够想起曾经有一个男人,为他偷习禁术,背弃族人,还不顾一切地追随他,甚至自甘堕|落,为他服用了孕果,把身体变得不男不女,强忍着禁术反噬带来的痛苦,哪怕是散尽了修为,也拼死生下了孩子。

  奚华以为,他那个所谓的父亲,曾经是有一瞬间,能想起来的。

  可是没有。

  非但没有,还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是玉霄宗的亲传弟子后,不惜故技重施,对他也用了迷恋丹,意图破了他的身。

  后来,奚华用锁魂钉,将他钉在地面,提剑冷声问他,遖鳯獨傢自己的眉眼究竟像谁。

  那人却摇头说,不知道,他看中谁,就会对谁说同样的话。

  奚华那时觉得很失望,又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叫作“漠河”的男人。

  他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天上飘下来的雪,都染白了他的头发,都没想到自己曾经辜负过一个叫“漠河”的男人。所以,他摇头了,说不认识。

  奚华索性就断了他浑身的骨头,还有筋脉,肆意用剑在他身上凌迟,弄得血淋淋的,烂糟糟的,几乎没个人样了。

  但那个男人明明浑身上下都烂完了,就只剩一张嘴特别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辜负过“漠河”。

  奚华就一剑,狠狠捅|进了那个男人的嘴里,发狠地疯狂用剑在其嘴里乱搅。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有一回师兄给奚华说起,最近山外寺的住持,送了册经文给他,说是有助于静心忘情,但师兄修的是善道,多情总比无情好。

  所以就转赠给了奚华。

  奚华的无情道修得并不是很纯粹,因为他会恨,他的恨意越浓烈,无情道对他的反噬就越厉害。

  所以更多时候,他都是修剑道。最初对经文并不感兴趣,但为了不辜负师兄的一番好意,就收下了。

  又在某一个夜深人静时,闲来无事翻开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梵文,奚华第一眼就看见了“摩诃般若波罗蜜心经”,这几个字眼,然后被他封印多年的阴暗记忆,再一次复苏了。

  他才恍惚间想起,原来,他的母亲不叫“漠河”,而是“摩诃”。

  奚华曾经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当年问错了名字,所以,那个男人才始终摇头说不知道的。

  但转念又想,即便那个男人记起来了,又能怎么样?

  自己还是会杀了他的。

  因为,那个男人居然连他都觊觎,连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根本不配为人。

  奚华从那时开始,就明白了什么是世人口中说的“爱”。

  而他对恨的了解,那就更早了。

  几乎全部来自于他的母亲。

  那个叫作摩诃的男人,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他的族人很神秘,他也总是一副异域妆容,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人间,都显得格格不入。

  美得都几乎能令人窒息,但在奚华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既脆弱,又暴躁。

  脆弱到会伏在破席子上默默流泪,暴躁的时候,是会随便攻击陌生人的程度,会压着别人,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把人活活砸死,砸碎,砸得面无全非,还要哭着嘶吼,说自己不想伤人的,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而实际上,被母亲活活砸死的人,只是不小心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眼而已。

  即便母亲后来修为散尽,落魄至极,也不愿意换下身上那件湖蓝色的法袍,一直到死都穿着。

  袍子上缀着很多翠绿又蔚蓝色的羽毛,并没有因为人落魄了,而稍显褪色。

  他说,他从出生起,就穿着这件法袍,上面曾经凝聚着族中长辈,为他祈福时,所用的神力。只要穿着法袍,他早晚有一日能够回家。

  一辈子为情所困,至死都在恨。

  死也没能回家。

  所以,奚华认为,恨是比爱更浓烈的情,爱是很短暂的,稍纵即逝。

  可是恨却能伴随一个人终生。

  他很希望小白可以恨他,这样的话,小白就会一生都忘不了他了。

  哪怕将来奚华有一天,彻底暴|露了,昔日行过的种种恶行,都被人揭露,声名狼藉了。他可能会歇斯底里地屠戮一番之后,引来天谴伏诛。

  也可能会觉得没有意思,玩够了,厌烦了,自己结束生命。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

  奚华就是希望,哪怕他以后死了,小白还是会一直记着他。每天每月每一年,日日复夜夜,年年复此生,就一直恨着他。

  就像母亲恨父亲一样,一直恨到死为止。

  可是……

  奚华又想。

  小白哭得太惨烈了,实在哭得太惨了。

  再要哭下去,那双烂桃子一样的眼睛,就彻底没法看了。

  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奚华知道自己对小白不够好,可是每次看见小白看向他时,明明不太服气,却又怯怯的目光,总觉得可怜又好笑。就忍不住再吓吓他,想看见小白泪汪汪的可怜样子。

  他思来想去,想了很久。

  觉得,还是尽快带小白回山吧。小白已经没有家了,往后,奚华所住的青华峰,燕息殿,就是小白的家。

  不知道小白那么贪玩的性子,能不能和阴毒又贪婪的玄龙玩到一起。

  如果玩不到一起,那两个就只能留一个,青华峰不会同时养两个惹事精。

  所以,奚华决定亲手杀死玄龙,把玄龙的龙脊抽出来,给小白锻造法器。

  这样一来,不管是燕郎亭也好,还是燕危楼也罢,即便奚华不在小白身边,小白也有了自保之力。

  ……

  “呜……”牧白哼哼唧唧的,还在桌上趴着不动,“师尊,可不可以抱抱小白,师尊?”

  “不行。”

  奚华回过神来,拒绝得斩钉截铁。

  不仅不抱他,也不帮他把衣服拉起来,只是挥手解开了绑在牧白脚踝上的束带。

  由于被绑了整整一天的缘故,牧白的脚踝早就疼得没了知觉,猛然被解开束带,鲜血瞬间回冲,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痛感,立马涌了上来。

  牧白嗷嗷直叫,一直喊疼,以期能得到老男人的一点点怜爱——他是不稀罕这点怜爱——但为了能回家高考,还是得留住师尊的怜爱。

  哪知奚华现在铁石心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了,不仅不怜爱他,还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牧白半真半假地踉跄,往师尊怀里扑,很快就被推开了,他锲而不舍,又张开双臂往师尊怀里扑,再一次被推开了。

  他有些难堪了,但还是不死心,第三次往师尊怀里扑,奚华的肢体非常僵硬,侧过脸去,把他推出去好远。

  牧白愣在了当场。

  “不抱。”奚华的声音更冷了,“就是素日太惯着你。”

  牧白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心说,老男人,心真狠。

  想起自己的裤子还搭拉在脚踝,便要弯腰捡裤子。

  奚华出声制止,冷笑道:“准你乱动了么?”

  牧白又慢慢把手缩回来了,直起腰,揪着衣摆,怯怯地抬眸瞥着奚华,很小声地喊:“师尊……”

  然而,奚华并不理他,一手抓起地上的一个石凳子,很轻松就抬了起来,放在了石桌之上,又在牧白疑惑的目光中,转身走出了凉亭。

  “师尊……”牧白又拖着裤子,揪着衣摆,追在后面跟了几步。脚踝疼得要命,他也走不快,嘴里嘶嘶抽着冷气。

  奚华回头,抬手指了他一下,就一下,牧白就怕得立在了原地。

  “站在此地,不许乱动,更不许提起裤子。”

  牧白直接懵了。

  不理解师尊为何突然这样。

  事后还得光着腿罚站?!

  修真界的师徒之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虽然上衣的衣摆挺长,站起来足够掩住身后的狼藉,可他无法自欺欺人说,不穿裤子也可以。

  牧白一瞬间臊得厉害,嘴唇狠狠一抿。

  就看见奚华转身,大步流星往竹林里走了,牧白以为他要撇下自己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又喊了声:“师尊。”

  奚华脚下一顿,回眸看了他一眼,眸色很深。

  牧白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终究只是说了句:“师尊,雪天路滑,你慢一点走。”然后,就把头低下来了,两只手捏着衣角。

  奚华的眸色更深了,也更用力地看了他几眼,突然有一种小白被他遗弃在这里的感觉。

  但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遗弃小白,只是想去竹林里找点东西。

  雪天路是挺滑的,小白既然脚踝疼,就不要再跟着他风里来,雪里过了。

  奚华转身要走,可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就看见小白一个人站在凉亭里,垂头丧气的,也没什么精神。

  寒风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都鼓了起来,他还设法用手去压,结果没压住,他就有点恼了,索性就不管了。

  透过吹起来的衣袍,隐约可以看见一点雪白的细腿,上面还有残留着通红发紫的指痕。

  奚华心口突然一滞,有一种很奇妙,也很诡异的东西,在心尖上生根发芽了。

  但此刻的他,还不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等来日他终于明白时,才知道爱与恨都是陈年烈酒,穿肠剧|毒,而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饮鸩止渴。

  恨可以让他活,但爱却能令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