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红捕快被撩日常>第六十一章 

  几人跟着进了那间有灶台的屋子, 蓝豆米率先上前用瓢往深里舀了舀,汤水内掺着一些细碎的肉糜便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蓝豆米忍着胃里的不适, 放下了瓢。

  钱和瞪大眼, “豆子你怎么还看啊?”

  蓝豆米死死的盯着锅里的东西,闻言回道:“我要跟着查案, 就必须能够面对一切。”

  红卿瑞是最后进来的,进来后先看了看蓝豆米, 听了他的话后微微勾了勾唇,便不着痕迹将人往身后拉了拉, 自己在锅里捞了一把肉糜扔在了灶台上。

  “红哥, 这个凶手和陈犷有什么血海深仇啊,人都死了还要剁碎胳膊煮了。”钱和嘴里嘟囔, 明显不能理解这些残忍的行为。

  红卿瑞没说话,反而仔细观察了灶房四周,最后在窗台处发现了一块几乎细不可查的碎肉。他捻起那块碎肉在鼻子下闻了闻, 皱了皱眉。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应该是把陈犷胳膊砍下后带到灶房里, 出于某种心理将其剁碎后扔到锅里亨煮。”红卿瑞平淡地说。

  “不对啊,”钱和奇怪地问道:“如果是在灶房剁碎,怎么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红卿瑞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碎肉递给了孙捕头,然后解释道:“窗台处有碎肉,但灶房却没有凶器, 说明凶器是凶手随身带的,在从窗台离开时误掉了些肉糜。”

  他又徒步走到窗户前,望着外头稍窄的小径,随口问道:“这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东街菜市场。”蓝豆米也凑了上来,凶手若真从窗口逃走,那必定经过东街菜市场。

  没等四人想出个所以然来,邓卿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头儿,你让我查的事有线索了,陈犷死去的夫郎杨碧果然不简单!”

  孙捕头闻言后眼睛也亮了,待邓卿略微粗喘几口气平复心情后便赶忙追问:“你打听到了什么?”

  邓卿知道事情紧急,也没卖关子,语炮连珠就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杨碧虽然是陈犷的夫郎,然而二人感情并不好,陈犷嗜酒又好赌,喝醉酒后总喜欢毒打虐待杨碧。杨碧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默默忍受,然而几年前的一天陈犷又照常喝醉酒了,回来把睡梦中的杨碧拖下床毒打一顿,当时杨碧肚子里已有陈犷三个月的孩儿,这一打就直接流掉了。

  若是旁人兴许早就后悔痛惜,然而陈犷却半点都不知悔改,照常出去酗酒赌博,最后在半个月前还将杨碧输给了城北的陆大生。而杨碧在输给了陆大生后也常被凌/辱,最后到了陆家后,没过多久就上吊自杀了。

  众人听了这前因后果都有些沉默,钱和直言道:“这陈犷确实不是个人,可怜了杨碧遇人不淑,最后也落得凄惨下场。”

  说句不好听的,陈犷死有余辜!

  “我似乎记得杨碧娘家还有人在?”红卿瑞骤然发问,蹙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确实有人,”邓卿赞许又崇拜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杨碧娘家只余下一个大哥,叫杨仲,是个屠户,三十好几也没成亲,因为杨碧的事对陈犷恨之入骨。杨碧出事时他正好有事出了县城到别处去,回来才知道杨碧自尽了。杨仲认为是陈犷逼死了杨碧,因此上门找过几次麻烦,揍了陈犷好几次,还扬言以后看到陈犷一次就揍一次。”

  这么听下来,杨仲似乎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人,无论是犯罪动机和犯罪能力同时具备,但这样却更让人不舒服。

  “杨仲家住哪里?”蓝豆米若有所思地问道,邓卿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东街菜市场旁边。”

  这回连钱和都“嘶”了一声感觉不太对劲,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杨仲一个人,反而更加蹊跷。

  邓卿看四人脸色都有些古怪,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钱和又一五一十地把红卿瑞刚才推测出来的结果都告诉了邓卿,故而邓卿也感觉到了古怪。

  孙捕头没等其他人反应,率先出了灶房:“不管如何,杨仲家必须走一趟,我去衙门找柳师爷,卿瑞,你去趟杨家,其他人在附近再搜寻一番。”

  “是。”

  红卿瑞回头捏了捏蓝豆米的手心,出了灶房。

  蓝豆米看到红卿瑞走了也急忙跟上,二人脚步不停地到了杨仲家处。

  杨仲住在菜市场旁边,来往人多比较腌臜,虽是一个小平房但白日里门户紧闭,有些怪。

  蓝豆米率先敲了敲门,然而半响也没人答应。重复敲了三次之后红卿瑞也失去了耐心,准备强行闯入时终于断断续续听到屋里人来应答。

  杨仲步子极为散漫、嘴里还骂骂咧咧,然而开门后看到穿着官府、腰间还挎着提刀的红卿瑞和蓝豆米二人,嘴里不干不净也消声了。

  杨仲是个身长八尺、蓄络腮胡的汉子,看着便不好相与,然而遇到官老爷还是得乖顺。

  “官府查案。”红卿瑞也没一句废话,直接推开了杨仲往屋里走。

  杨仲暗暗被红卿瑞的力气吃了一斤,他算是重量超乎常人,然而红卿瑞却极为随意就把他推开老远,当真是大力士。

  “等等,两位官爷,你们好端端来我家是怎么回事?”杨仲急吼吼跟在二人后面,看那模样似乎真有点不寻常。

  蓝豆米边往里走边回话道:“我们怀疑你涉险一起凶杀案。”

  杨仲听了这话想也没想便直接斩钉截铁地大喊道:“不可能。”

  红卿瑞和红豆米二人都停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在听说自己涉险一起凶杀案,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先吃惊再否认,但杨仲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他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否认,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一样。这就从侧面证明了杨仲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直接凶手,也至少对此事知情。

  红卿瑞在进到屋里处处打量了一番,除了里面地上有一些未烧尽的黄纸外没什么异常,他用眼神询问杨仲黄纸的事。

  杨仲愣了愣又神情忿忿地解释说:“都是给我的小弟哥儿杨碧烧的,他年纪轻轻就被陈犷那个畜生逼死了,昨儿我梦见他向我哭诉阴间难过,所以我便赶紧去买了些纸钱烧给他用一用。”

  红卿瑞点了点头,然后佯装无意地追问道:“你和杨碧关系很好?”

  杨仲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小碧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小就由我带大,我当然和他亲近。”

  “那么,你知不知道陈犷已经死了?”红卿瑞紧接着追问,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仲,要将他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杨仲听闻此话后,脸上闪过了一瞬的迟疑与震惊,之后就是狂喜,不断抚掌叫好:“好好好!死得好!陈犷那个畜生害得小碧惨死,还整日虐待他,早该死了!好哇好哇!真是老天有眼呐!”

  虽然杨仲脸上的迟疑只有一瞬,但还是被密切关注着他言行的红卿瑞捕捉到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被人用针线缝住了嘴,两条胳膊也被人砍了下来,还剁成了肉酱煮成猪食。”红卿瑞详细地将陈犷死时的惨态描述给杨仲听,看到后者脸色越来越白,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残忍。

  然而杨仲还是梗着脖子痛快地叫好道:“死得好,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做成猪食刚刚好。”

  蓝豆米听不下去了,上前制止了杨仲的狂态,镇定追问道:“杨仲,现在你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我再问你,陈犷推测是前天夜里死的,前天夜里你在哪里?”

  “官爷,这几夜里我都在隔壁王瘸子家喝酒,一起的还有街上这几户汉子,后来我喝醉了就住在了王瘸子家,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们。”

  红卿瑞冲蓝豆米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领悟便出门去了隔壁王瘸子家,而红卿瑞则留在杨家盯着杨仲。

  杨仲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知怎么地他对这个冷面捕快莫名有些发憷,这个人眼睛总是幽幽地盯着人不放,似乎能看穿他人内心所有的秘密。

  杨仲和红卿瑞在院子里沉默地“对峙”,直到蓝豆米取证回来打破僵局。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红卿瑞身边,用不高也不低的音量说道:“王瘸子和几个街坊邻居证实杨仲昨天确实在王家喝酒,还是王瘸子和几个人今早一起把他扛回家的。”

  杨仲听了得意笑道:“说了不是我,不过可惜陈犷死得早,不然我也要一刀一刀地宰了他,给小碧报仇。”

  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杨仲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有不少人能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但是杨仲实在不简单,他的种种表现都说明他对此事有所了解。

  红卿瑞略有所思,然而杨仲已经没了耐心,推推搡搡就要往外赶人:“官爷,既然我已经没有嫌疑了,你们可以走了吧?我昨晚喝多了现在脑子仍不太清醒,待会儿还得出去干活儿,请吧,不然小的不懂规矩怕是要冲撞了你们。”

  蓝豆米一时不慎被杨仲推得踉跄,红卿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转而用冷冰冰地视线瞪了杨仲一眼,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杨仲被红卿瑞最后离开的那个眼神吓了一跳,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他克制自己打了个哆嗦,继而目送了二人的背影渐渐露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红卿瑞和蓝豆米二人出了杨仲家里后,重新回到喧闹的市集,转过一条街在确保没人听见后蓝豆米笃定道:“那个杨仲一定知道什么。”

  红卿瑞不置一词,转而用眼神鼓励他接着往下说。

  蓝豆米得到鼓励便更加顺遂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我们进去时就说他和一起命案有关联,而他没有一点犹豫就断言不可能,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而在我们说到陈犷死讯时他却表现得有点用力过猛,没能成功塑造一个大快人心的形象,反而让人生疑。”

  红卿瑞听后点点头,在心里默数时辰差不多后,便叮嘱蓝豆米道:“你先回衙门,我去探探杨仲的虚实。”

  蓝豆米知道他武功高强也不担心,便依言快步向衙门去了。

  而红卿瑞叮嘱完二话不说便飞上了院墙,沿着屋顶到了杨仲家的院墙上。

  红卿瑞俯下身将自己藏在房顶的死角暗处沉默地盯着杨仲紧闭的内屋房门,不过片刻便从中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杨仲。

  杨仲手里抱着一个乌青色的火盆,里面还有一些黄纸灰,正是红卿瑞方才在内屋里看到的那一堆。

  杨仲把院门从里面栓了起来,然后抱了一袋黄纸跪在院子内,一把一把烧进乌青的火盆里。红卿瑞武功高强,耳力也有过人之处,因而即使相隔有段距离,他还是听清了杨仲嘴里来回念叨的话。

  “大仙,多谢您如了我的愿,终于把人给杀了,谢谢您,谢谢您!大仙,我希望下一个死的最好是陆大生,陆大生就是个赌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仙……”

  之后的话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红卿瑞眯了眯眼睛,准确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陆大生。

  因此他没再犹豫,轻功踩着院墙便冲着城北陆大生家去了。

  刚好,被孙捕头派过来的赵方俊瞅到对方后,赶紧发出一哨声,红卿瑞脚步微滞,给对方比了个手势,赵方俊看这架势知道事情紧急便也没再问,利落地跟着红卿瑞奔往城北的陆家。

  陆大生家相比于杨仲家更为破败,因着主人嗜赌,家中也十分破败,连院门都没有。

  红卿瑞抬脚进了陆家,然而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隔壁的一个大娘出来倒水看到了红卿瑞和赵方俊二人,热情地问道:“二位官爷是来找陆大生的吗?”

  红卿瑞没说话,倒是蓝豆米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大娘你知道他的去处吗?”

  大娘放下手里的木桶忿忿然道:“陆大生那个赌棍,不在家里势必在旁边街上的永和赌坊,官爷你们出门右转一条街就看得到了。”

  二人一听谢过大娘后就直接去永和赌坊寻人,路上赵方俊耐不住还是问了红卿瑞方才在杨仲家的见闻。

  红卿瑞简要地把方才的见闻说了一遍,又总结说:“开始我在他们家里屋看到了烧纸,他说是烧给杨碧的,但是时辰太诡异了,陈犷死的消息还未传太远,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烧纸。不管杨仲是弄虚作假还是怎样,他总归不简单,我们还是要看看陆大生的情况。”

  赵方俊一听也十分赞同,然而没等二人到永和赌坊,路上就遇到了正急得团团转的钱和。

  钱和正寻他们呢,故而看到他们后大为激动,没等蓝豆米询问就抢先语出惊人道:“杨仲死了。”

  这个消息让红卿瑞和赵方俊都大吃一惊,此刻也顾不上陆大生,三人连忙往杨仲家里赶。

  待赶到杨仲家时,王仵作还在里头验尸,门口围了很多街坊七嘴八舌,红卿瑞拨开人群往里边去,正好对上了杨仲死不瞑目的惨相。

  蓝豆米也正好赶来,看见他后,赶紧跟在他身后正要进来,就被红卿瑞有意挡着了一点,然而蓝豆米还是透过缝隙看到了杨仲的死相,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杨仲胸膛裸露,脖子上有道不甚明显的线痕,然而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眼睛,被人活活剜去了。

  街坊邻居大多也看到了杨仲的死相,都大声议论道:“这杨家也不知倒了什么霉,几年前杨碧上吊自杀了,现在唯一活着的杨仲又死了,啧啧啧…杨家算是绝后了…”

  “可不是吗,你看到了没,杨仲的眼睛都被人挖了,这可吓死人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还有,我听我们家的死鬼说,杨家哥儿那个不争气的汉子,就那个陈犷,也死了,听说啊,是被人剁了两个胳膊,还用针缝住了嘴!”

  “天呐,这是什么人干的,也太吓人了吧。不过我听说陈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酗酒赌博,还输掉了自家夫郎,活该!”

  红卿瑞听到后面邻里的话,回头一眼不发扫了一遍众人,顿时那些人都鸦雀无声,红卿瑞满意地转回头,等着王仵作的验尸结果。

  那些邻里都被红卿瑞震慑地半天不敢说话,最后也只敢小声地窃窃私语,说来说去还是说杨家那点事。

  孙捕头看到红卿瑞站在一边,便招呼他问道:“之前你来杨仲这询问情况,也有发现什么蹊跷?”

  红卿瑞将在杨家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与孙捕头,后者思索片刻然后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红卿瑞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之前我认为杨仲不是凶手,但应该是个知情人,因为他的很多行动都透露出对于陈犷的死一点也不意外,但是现在他死了……”

  “死了就没有牵连了?”孙捕头打断道。

  还未等红卿瑞摇头,一旁的赵方俊便沉声道:“死了恰恰说明他知情。”

  他并没有说透,但几人之间已经知根知底了,孙捕头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

  就在他们说话间,王仵作舒了舒筋骨终于从里面出来,看到他后红卿瑞和孙捕头几人也没再谈,快步迎了上去问道:“杨仲的身上可还有什么线索?”

  王仵作看到他们这样倒也习以为常,只是皱皱眉头道:“根据脖子上的勒痕判断杨仲的是被勒死的,作案工具就是先前我们在陈犷嘴上发现的那种丝线,经过比对,是同一种丝线。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且尸体上没有多余挣扎出来的痕迹,我想应该是凶手在对方不备的情况下动的手。”

  意思很清楚。

  凶手定是杨仲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