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晋末琐事>第89章 

  谢重确实没有料到,陶姜居然说放弃朝中的大权,就能够轻易放手,两手空空就敢跟着只有两千兵马的刘裕,走向再次推翻王权的道路。

  依他谢重自己看,还不如留在朝中,两方里应外合来的更加方便,如若不是怕谢珝那坏了他们的计划,何苦让这身骄肉贵的陶姜,来着荒郊野地,吃苦受罪。

  出来不到两个月,陶姜的身体就大不如前,看着一日更比一日虚弱的陶姜,谢重还真是有些揪心,毕竟自己已经对这位恩师手下留情了,何况自从出来后,就尽己所能的关怀备至。

  可是这露宿荒山,甚至为掩人耳目,夜里都不能生火取暖,节衣缩食的,一天里只有一顿饱饭,这样的行军,也未免太艰苦了些。军帐的话,陶姜不是没有住过。

  当初他们一路打到建康城,也是要风餐露宿的,只是比起现在这状况,还是要好上千倍万倍的。毕竟有自己的势力和财力,行军路上还是舒适的多。

  陶姜虽然会骑马,却不善于此道,之前一路上大部分时间是坐车前进的,而现在刘裕他们倒是想拥有个骑兵的队伍,奈何连百匹战马都备不齐。

  如今打到了建康城门口,自然不必再勉强随军攻破最后的防守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只能靠他刘裕有没有本事了。

  眼瞧着这急匆匆投奔自己而来的陶姜,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刘裕也怕他在自己大事未成时,吐血军中,惹上晦气,于是便安顿他师徒,在舟山向北十五里的村子中。

  在这段时间里,怕是陶姜也感受到越发的体力不支,于是倾囊相授了诸多计策给谢重,连谢重之后要走的道路,也都安排的几乎完善。也许大限将至了,只是有一件事,还放心不下。

  只有桓玄死于千军万马中,桓氏一族才能真正的土崩瓦解,要让刘裕对桓氏一族下狠心,剿灭,铲除,彻底的根除,他已经铺垫的够多了。

  只是能不能亲耳听到桓玄的死讯,如若不能,会不会死不瞑目。到地府里,见不见得了那个人,又该用怎样的事情去中伤往昔的仇敌。要坚持,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失去意识。

  人一旦有了求生之欲,再崩坏的身体,也可以靠信念支撑。只是渐渐的,谢重发现陶姜已经连续几日彻夜无眠。哪怕是有再强大的意志,怕是也经不住这种苦熬。

  终于在一天清晨,他来请安的时候,见到了晕厥在地的陶姜。

  郎中的诊断很清晰明确,少食无眠,经年日久,人已如枯灯,操劳过度,又有纵欲频繁之状,再加上几十年的忧思愁苦,身心都走到了尽头,预备后事为上。

  谢重一直不明白,陶姜的忧思愁苦究竟来自于哪里,每当有郎中诊脉后说出这几个字后,他都立刻斩杀此人的冲动。可是今日,他听了郎中的话后,想杀的却是他的老师,陶姜本人。

  他不想这个人的弥留之际,呼喊的是其他人的名字,如果是这样,不如在他清醒的时候,就要他清清楚楚的知道,究竟这辈子,是欠了谁,该依靠谁,爱恋谁!

  纵然是无药可救,郎中还是开了些续命的草药,简单维持着陶姜的性命。不过刘裕战事的顺利,更像是猛药,挽救着奄奄一息的躯体。回光返照也好,支撑的无非是听到那个消息的精神。

  床前侍奉了三日,陶姜的面色,逐渐有了血色,没有想到,这昏厥竟然成了无眠之人的一种滋补,沉睡了十几个时辰,人竟然比之前还有些精气神。

  谢重伫立在老师的榻边,本来是有重大的军机要务禀报,却迟疑了下来,有些话,还是要讲,有些事,还是要如实说出来的。

  谢重道:“老师,昨夜可睡了几个时辰?”

  陶姜摇了摇头,却带着笑,道:“成夜里无眠,已然习惯了。”

  谢重道:“无法入睡的话,不如我来伴着老师罢。”

  陶姜道:“该交代的也都所剩无几,你该去筹谋将来的事,而不是守着个将死之人。”

  谢重道:“老师多虑了,郎中为您诊脉时,已经说了,无大碍,让您放心。”

  陶姜道:“安慰人的话,又有何用。”

  言罢,竟然灿烂一笑。这种看开了纷扰,只等待一个结果,就会撒手不管的态度,成功激怒了心底满是怨恨之人。

  谢重道:“老师不为了我想想么?”

  陶姜道:“你的路……”

  谢重打断他道:“我所指的并不是仕途前程。”

  陶姜闭上了眼,摇了摇头,靠着背垫的身子向下沉了沉。

  谢重道:“你一直在回避,可是你明明都知道。”

  陶姜道:“我乏了,下去罢!”

  谢重紧握了双拳,皱紧了眉,压抑了一万种,一步上去按住他喉咙,破口大骂的冲动,长长出了口气。

  道:“既然老师乏了,还是尝试着入睡罢,我为老师点上一支安眠香。”

  陶姜不置可否,却想着,是有一阵子,没有这香来助眠了。每当有香味扑鼻时,好像总能回忆起当初。如若能够入眠,梦里有爱人相伴也是好的,只是,为何每每有香,就会有梦呢?

  谢重点好香,再回过身来,又是笑容可掬,道:“老师别睡实了,我陪老师聊聊天,解闷儿。”

  陶姜道:“如果还是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也知道,对我来说,这都是强人所难。”

  谢重道:“老师还时常想当年在宫里的事情么?”

  陶姜一愣,因为知道他的那些过往,谢重是只字不提的,毕竟除了深深的妒忌,就只剩下发狠。

  谢重又道:“老师当年在汤池,与那楚相龙赤|裸面对,那么多时日,就没有过动心么?”

  陶姜道:“你想问什么。”

  谢重道:“即便没有动心,难道身也没动?”

  陶姜道:“一派胡言。”

  谢重道:“老师可能一无所知,并没有做出不齿之事,可是你怎么保证那楚相龙也能够控制住呢?”

  陶姜道:“你闭嘴,出去!”

  谢重道:“老师,你久病在床,不能没有人侍奉,我出去了,你连个仆从都叫不来。”

  陶姜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身子越发的沉重,可意识还算清醒,正在疑惑是不是病势又重了些,突然听到谢重又说到。

  “老师,你真的不觉得这香味能让你想要很多么?”

  陶姜心中暗暗叫不好,原来每每睡的香甜,与相龙梦中相见,都是这个身边人做的手脚。

  谢重道:“老师在梦中,很是热情呢,时时让我难以招架。”

  陶姜道:“滚!”

  一滴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原来,这么久以来,所思所梦,并非全都是假的,只是对着的人,移空换位了。

  谢重道:“老师,你此时还可以讲话,就要多讲一些才是啊,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你想说的话,也不能够了。”

  陶姜道:“你杀了我罢!你这孽子,谢氏门楣,怎么会有你这种败坏门风之人。”

  谢重道:“人人盛传谢安与闻记书店也有莫大联系,难道那闻老板不是靠着这些污秽之事,才能立足的么?”

  陶姜道:“住嘴!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

  谢重道:“老师,连自己都救不了,就别为他人的名声担心了,如果当初他能帮你一把,不就不会有现在了,那老东西只顾自己的性命而已。”

  陶姜道:“畜生!”

  谢重道:“老师,不过这也不能都怪桓氏老儿和老东西,如果没有他们,您还是高高在上的王,怎么会轻易的被我亲泽到呢!”

  陶姜再次闭上双目,有泪水滴滴挤出眼眶,悔不该信任了这厮,用了离间计,让顾将军回南郡边塞。恐怕这一步,也是他谢重思量好的。

  谢重道:“老师的心本该属于我,那个姓楚的怕是早就不知投胎到哪去做兽做畜了。”

  说着,谢重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榻上,一边摆正陶姜的身子,一边缓慢的剥下了他的衣衫。

  “这无数个日日夜夜,常伴老师的只有我,让你欢愉的只有我,让你释放的也只有我,为什么你不知道呢?”

  此时果然如谢重所说,陶姜再也张不开嘴,言语半句,看来咬舌也是不能的了。与以往不同,看来这次,只能像当初的噩梦般,清醒着被玷污掉所有。

  不过又有什么分别呢?在这些年的无数个好梦美梦中,在自己浑然不知中,又有多少勾当是他想象不了的。

  五感皆在,却不能对身上之人,有任何的反抗,只剩下泪水,还在不听使唤的流着。身体也不受控制的任人摆布,毕竟常人禁不住药物的催使,竟然有愉悦在蒸腾。

  若是这样,不如就……

  建康城的大门,还有桓谦死死的守着,而乱做一团的朝堂上,突然来了一位内侍官。

  桓玄打开那熟悉的纸笺,只有几个字。

  “天气甚佳,不如敬道陪我去峥嵘洲一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