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诓世>第165章 番外

  番外完结5

  “咄”的一声, 独孤将珠钗钉在桌上, 抬脚踩住凳子。

  “看在同为尊主效力的份上, 给你留几分脸面,老师交待吧。”

  拓跋飞沙倒没说什么, 只揉着手腕,在他身后绕来绕去,拳头咯咯作响。

  谈玄将目光投向受过贿赂的穆洛,穆洛耸了耸肩, 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动作。

  谈玄顿时失意体前屈,认命道:“好吧, 我招了。”

  三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谈玄神色郑重,一字一顿道:“各位猜得不错, 《美人谱》的作者就是我……的好兄弟裴戎。”

  三人瞪起眼睛:啊?

  穆洛最先反应过来, 一把揪住谈玄衣襟,阴恻恻地磨着牙:“敢诬陷我兄弟,好小子,有种。”

  拓跋飞沙冷笑:“我跟裴戎敌对多年, 在他身上收罗了不少情报。他清心寡欲得很,老大不小的才在尊主身上开了荤。”

  “你跟我说, 他这假和尚会写那种玩意儿?当我们傻么?”

  独孤倒是饶有兴致:“给他一个机会。”

  独孤道:“若说不通, 咱们便把他大卸八块,一窝炖了。先抄过热水, 滤去浮沫,放入姜片、精盐, 开小火,以65摄氏度慢炖约两个半时辰,把骨头炖得松脆可嚼,不但补钙,还清热解火。”

  见穆洛与拓跋飞沙眼神古怪地看着他,独孤疑惑:“怎么,你们还挑食不成?”

  谈玄眨巴眨巴眼睛,水汪汪的,眼神特天真特无邪,充满了真诚。

  “一个身心成熟男人,要在苦海这种骄奢淫逸,无耻放荡(对于这个形容,两位土生土长的苦海部主露出了微妙的得意)的地方,守住二十多年的清白身是多么的不容易?”

  “正所谓食色性也,堵则溢,疏则顺,七情六欲淤困于内,纠结于心……正如姓鲁名迅唤周树人的先贤所言,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虽然谈玄表面说得从从容容,坦坦荡荡,但他并不指望自己能把三人当傻子一样忽悠。正所谓“项庄拔剑舞,意在沛公也”。

  他口干舌燥地说了那么一大段,是为拖延时间,而他所等之事便是……

  谈玄双目微眯,目光一利,忽然拍案而起,就地一滚,一连二十八个跟头翻至床边躲着,惊声大叫:“诈尸了!”

  三人悚然一惊,正待查个究竟。

  独孤忽感后背发凉,寒毛倒立,然后双肩一沉,僵冷的手指抓在肩头,有什么冰冷湿滑的东西贴上了他。

  唇贴耳边,却未呼出丝毫热气,那似尸似鬼一样的东西,仿佛未开化的野兽,用一种诡异缓慢的语调说道:“我、爱、你……”

  独孤:……

  独孤当场就不行了,反手抓住鬼的双手,一个过肩摔就把鬼砸在地上,砸得鬼七荤八素的,好险没死成。

  独孤怒道:“老子活了二十五年,还没被一个妹子表白过,却被你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拔了头筹,是可忍孰不可忍!”

  鬼张了张嘴,做出一个“我”的口型,被一巴掌扇歪。

  独孤挽起袖子,把鬼制住,欲压着他正面硬上。

  却看谈玄与拓跋飞沙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不耐烦地招呼道:“还过来干他!”

  好半晌没见回应,诧异看去。

  谈玄满面潮红,浑身发抖,睫羽微颤,齿咬下唇,一副想爬又爬不起的模样。

  而拓跋飞沙身姿威武,眼神冷峻,腰杆笔挺,浑身煞气。蔑然地看了谈玄一样,大摇大摆地向独孤走去。

  独孤沉默了一下,说:“你能别夹着腿走路吗,看起来娘们唧唧的?”

  拓跋飞沙一面帮人绑鬼,一面怒骂:“老子喜欢,关你屁事。”

  独孤看着他半蹲时,双腿岔开,胯/间晕出一团深色,道:“你裤子湿了。”

  拓跋飞沙顿时一口气喘不上来,面寒声冷:“……老子被鬼吓尿了,不成么?”

  独孤想了想,又道:“我闻到了一股子味儿,不是尿/骚,是另一种骚。”

  “兄弟,别讳疾忌医。”独孤难得亲热地搭住他的肩膀,“要不你跟谈玄凑合凑合得了。”

  拓跋飞沙拿着绳子的手猛然收紧,恨不得一绳子勒死他。

  穆洛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穆洛道:“我认为也许事情并非如我等想象的那般复杂。”

  穆洛道:“或许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独孤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

  穆洛眨了眨眼睛,笑道:“虽不敢保证,但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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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戎抱着琵琶,陷入沉思。

  他没有震惊于男子竟能逆天受孕的事情。

  二十多年来复杂诡变的成长环境,令他对于一切事态接受能力惊人……又或者说不触碰底线的情况下,相当的逆来顺受?

  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待瓜熟蒂落之时,孩子该怎么出来?

  男子耻骨窄小,自是不可能如妇人一般产子。

  那得用刀?剖腹取子?

  这样想着,神情不免有些悲壮。

  李红尘握着他手,宽慰道,别想得那么可怕,其实这事儿挺优雅,挺诗情画意的。

  怀胎十月,孕育成熟后,会从神阙穴长出一朵花莲,花瓣绽放,圆滚滚的小崽子就出现在花心里。

  裴戎:“……认真的?你如何知晓的?”

  李红尘想了想,从袖中抽出一本书,翻到某页,放在裴戎手里。

  裴戎仔细一看,是身毒传来经书,讲的是他们某个教派的神明毗湿奴腹开莲花生出梵天的奇闻怪谈。

  裴戎不禁悲上心头。

  画舫逐水而游,四周静谧无声。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微醺,虽未交谈,但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与情愫催生。

  裴戎翘着一双长腿,交叠搭着矮几,后背陷在柔软的绸垫里,琵琶抵在胸口与腹部,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弦,音不成曲。

  不是他犯懒,不愿弹。

  琵琶音色锵鸣激越,有杀伐声。在如此温柔的江月里,该吹箫。

  当时月色正好,照在李红尘脸上,长眉狭目敛起,唇畔总是挂着微妙的笑。柔软而朦胧,连发色都淡了起来,仿佛一尊无暇玉像,唯耳垂上的痣一点艳色。

  他靠近裴戎说话时,呼吸间尽是醇烈的酒香。

  裴戎扬着脸,目里依次映过灰色的云,蓝色月,白色的人,与那嫣红玲珑的痣,忽地丢开琵琶,翻身坐起。

  琵琶落地的声响,引得李红尘抬眼,送往唇边的瓷杯停了一停。

  他看见裴戎眉眼淡漠,看不出情绪,目光却微烁过一丝。

  垂首俯身,塌腰提臀,自簪羽的发顶看去,发辫垂落露出一小块苍白嶙峋的后颈,肩胛凸起,嵌于后背的脊条便陷了下去,连缀臀尖,是一道勾人的弧度,膝行过去。

  抬腿跨过人的腿腹,将自己送进李道君的怀里,叼住那只瓷杯喝尽,伸出湿热烫软的舌头,沿着杯壁在人指节扫过。

  直身扬颈,居高临下,拇指捻去唇边的酒渍,他的眼睛在逆光中黑白分明,坦坦荡荡地表露所求。

  李红尘的目光幽微起来,抚人后背,手指点着那条笔直峻拔的脊线,滑入腰窝。

  ——————【因为你懂我懂的原因,省略了啊,大家都是成熟的读者,该学会自己脑补了哈】——————

  裴戎卧在李红尘怀里,身上裹着薄衫。

  汗湿的脸侧在人腿上缓缓摩挲。

  李红尘揽着人脊背,肩头搭着风氅,没有穿衣,任凭夜风扑怀。

  忽然江水翻涌,仿佛煮沸一般,咕嘟咕嘟冒泡。

  然后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将四道人影喷上画舫。

  有人一面咳水,一面道:“早知道,从一开始狠狠揍他一顿,不就完了吗。不过我挺喜欢我的胸,摸起来真带劲儿。”

  另一人道:“老子可不想用命根子换个套子。谋士的嘴,骗人的鬼。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老子先拔刀捅了他再说。”

  又一人劝解道:“啊……”(大家都是同僚,别伤了和气。)

  那人温柔地说:“啊……”(回苦海后,定要请谈命主往刑部一叙。)

  谈玄一脸鼻青脸肿,生无可恋,湿漉漉地躺在甲板上,整个人仿佛死了一般。

  然后,四人发现了衣冠不整的李道君与裴戎两人,顿时鸦雀无声。

  裴戎面不改色从李红尘怀里爬起来,翻身搂住人的脖子,把脸深深埋了进去,羞耻得浑身打颤儿。

  李红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笑吟吟地看着四人,手掌在甲板上猛然一按。

  轰隆隆隆——画舫塌了……

  ————【以下是因为你懂我懂的原因,无奈编出来的小剧场】——————

  当大型黑暗流仙侠剧《诓世》顺利杀青后,在著名影评作者(?)大咩哥的邀请下,饰演反派阵营的慈航道场的各位老师们接受访谈,与众位观众交流慈航道场中复杂混乱的师徒及同门关系,揭露其中点点滴滴的爱恨情仇。

  大咩哥:“请问陆老师,就您个人对剧本的理解而言,陆念慈对于尹剑心到底是什么感情?”

  陆念慈背靠沙发,半敛着眼眸,手指交握压在腹上,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壁炉里火焰哔啵作响,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抹病态的红。

  他抬眸看了一眼身旁。

  尹剑心与他相邻而坐,冰山似的冷着一张脸,情绪似乎尚未从剧中人物的感情中抽离。

  “我想,最初是因为嫉妒而刻意结交诱导,到后来演变成征服一座大山的强烈快感。”

  他这样说时,在摄像机的画面外,尹剑心的手指暗自抽动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握紧,面上毫无波澜。

  “陆念慈是一个病态的人,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都是。首先他极度自卑……”

  在大咩哥表示惊讶时,陆念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他拼命地需要天人师的认可,以及天下人的认可。他觉得只有当芸芸众人对他俯首称臣,才能掩盖他天生的缺陷。”

  陆念慈摊开双手,微微耸肩。

  “一切污点与不完美将隐于权势编织的华美长袍下。”

  “基于自卑,他年幼时对于裴昭、尹剑心等先天条件极好的人心怀嫉妒。”

  “天人师瞧出了这一点,不但没有开导,还在推波助澜加重这种情绪。”

  “天人师毫不避讳地告诉他曾经的残酷手段,总对他说你是最像我的,潜移默化扭曲他的三观并将权势的种子种在他的心上。”

  陆念慈偏头看向坐在C坐的白发男子,微微笑道,“您说是吗,师尊?”

  江轻雪手肘支于硬木扶手上,手指微张表露出一种惊讶情绪,温文尔雅的面孔,带着一点点无辜、委屈,十分博人好感。

  “念慈竟是这样想为师的?”

  “是为师的不好,没有为你做好表率。”对于咄咄逼人的弟子,他顺从地退让。

  但当所有人认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时,他唇角勾起,饱含深意道:“然而事实是,念慈,你这孩子确实是最像我的。”

  “除了,蠢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句话,让采访的气氛顿时落入冰点。

  大咩哥满头冷汗的拍了拍手,将话题扯回来:“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聊聊陆念慈的自卑与尹剑心的关系吧。”

  陆念慈道:“当时的情况,陆念慈想要主宰慈航道场,有两人挡在他的面前,裴昭与尹剑心。”

  “他尚未做出选择,尹剑心却自己跑来靠近了他。”

  说着他看向尹剑心一眼,这回没能看见人的脸。

  尹剑心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尹师兄年少时也是一通大侠气派,怜贫惜弱。这样人一般都喜欢娇小可怜的。”

  “见自己的小师弟体弱羞怯,他自然心生怜爱,想要多多关照。这关照来关照去,就把自己关照到了人床上。”

  “丢了身子丢了心,却不料暖得只是一条毒蛇。”

  话说得极为不留情面,等于是将尹剑心最窘迫最受伤的部分破开,挖出来,公示于众。

  若是一般人,早就破口大骂,或是愤然离场。

  但尹剑心没有,你能看到他的手在细细颤抖,在他就仿佛一根生根的青竹稳稳扎在座位上,沉静聆听陆念慈对他的羞辱。

  陆念慈死死地盯着人的面孔,还嫌不够,继续爆料。

  “不是有很多人想问,我与他到底谁上谁下,是什么样的姿势。别看尹师兄外表正经,他在床上可不喜欢走寻常路……”

  “陆念慈!”尹剑心突然吼道。

  陆念慈住了口,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尹剑心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神情里是说不出的痛苦。

  “过去的几十年,仿佛一场梦。”

  “又像是中了邪一般,我放弃原则、自尊,随你一头走到底,不敢回首。”他苦笑。

  “若我有哪怕一点血性,早该自刎以谢裴师兄和……天下人。”

  陆念慈眼中闪过怒意,握紧藏在袖里的拳头,冰冷笑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

  尹剑心收敛苦笑,逐渐恢复平静。

  “死很容易,但想要活得长,活得久,活到把犯下的罪过通通偿还,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带着想通某些事情的解脱。

  看着陆念慈的眼睛,道:“若是时光倒转,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关照你这个娇弱羞怯的小师弟。”

  “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最是喜欢娇小可怜的。此乃天性,没法子改,只好一次次地落你网中。”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一抱拳,携着风怒云转身而去。

  走得干净利落,再无牵念。

  任凭人在他身后声声呼喊“尹剑心,尹剑心,你给我回来,尹剑心!”

  一阵叮呤咣啷过后,演播室里一地狼藉。

  只剩下江轻雪与大咩哥两人。

  大咩哥讪讪一笑:“那个,要不天人师来讲讲,从乖巧孝顺的弟子到欺师灭祖的叛逆的心路历程。”

  江轻雪忽然轻轻一笑,十指交叉置于胸前,身微前倾,凝视大咩哥。

  滑落的墨镜下,露出一双狼也是的眼睛。

  “说来话长,未免浪费时间,请君且去下部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