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第五十二章

  徐颂宁心里又恼火又好笑,摩挲过指节的时候又想起他手搭在上面,故作笨拙的样子。

  她早该觉察到不对的,怎么就被他两三句话糊弄过去了?

  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无奈地笑着,到底不能在这里发作出来,于是摇一摇头,和盛平意一起张罗开宴席,等了那两位夫人来。

  一位卫夫人,唤作沈覃之的,另一位萧夫人,本名宋如娉,皆是比较闲淡的人家,和徐颂宁差不多的世家出身——家里的人显出后继无人的颓势,皆任着不顶用的闲职在。

  沈覃之是嫁了闲散的卫小侯爷,和夫君两个人依仗着爵位过活,宋如娉还好,嫁了上一遭春闱的探花郎,如今夫君是清贵的校书郎,虽然前途无限,然而估摸着也得是下朝天子时候的事情了。

  徐颂宁早早地了解过这两个人的事情,此刻见了两个人,一个面目清隽,一个灵动可爱,便认出谁是谁来,弯着眉请人落座。

  她们夫家交好,各种关系又错综复杂,很快就搭上了关系,说起话来也顺畅起来,沈覃之很快便进入正题:“我听闻前两日薛夫人送了两篓螃蟹给昌意殿下?”

  宋如娉也轻轻一笑:“怎么,吃味儿了不成,难道你那里没有?我们府上可是蹭了好一篓鲜肥的螃蟹。”

  徐颂宁还恍惚着“薛夫人”这个称呼,她成亲这样许久,身边人其实还是叫她“姑娘”的多,夫人这个称呼实在耳生。

  “自然是有的——还没谢过夫人。”沈覃之瞪一眼宋如娉,又看向徐颂宁,宋如娉也一起道了谢,徐颂宁也抿着唇点头,盛平意在一旁坐着嗑瓜子儿,眼看着沈覃之,她缓一缓,也继续道:“只是昌意殿下大约触景生情,那些螃蟹并没吃下去——早些时候,昌意殿下和六殿下交好,公主府上的蟹都是供自六殿下府上的,如今六殿下…哎。”

  她说到这,摇着头叹一口气:“真是天妒英才。”

  六皇子私底下什么人物,诸人未必没有一点风声,但当着众人的面,话还是要说得漂亮的。

  至于赵明斐和六皇子,彼此之间的关系好也是人尽皆知的,当初六皇子作韬光养晦的模样,和几个兄弟走得不亲近,和赵明斐倒还亲近,彼此之间交际颇多。

  徐颂宁合一合眼,又想起当初在赵明斐府邸上的经历。

  后来薛愈曾提及此事,当初赵明斐是派人走了一趟六皇子府,想要把六皇子带出来的,她是想要做什么?那背后的思量害得她脊背一凉。

  “这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茬,来日待公主得闲,一定要去谢罪的。”

  宋如娉虽然模样鲜活,但并不莽撞,如今和徐颂宁初次见面,彼此心里难免还隔着一层,因此无论什么话都说得谨慎:“这是应当的,但殿下心慈宽仁,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怪罪你的,薛夫人心里也不要太过不去。”

  沈覃之把赵明斐和六皇子的关系点过之后,又继续说起京城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

  其实徐颂宁没很多必要知道这些事情,哪怕她后宅关系处再好,前头薛侯爷也是个遇上事情绝不徇私的铁面公正的人,为人做事似乎是从没考虑过会不会得罪人的强势,然而徐颂宁到底身处其中,多少也要让明面上过得去。

  这样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再加上说起来又要委婉和不经意,沈覃之和宋如娉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补充,不知不觉就说到很晚的时候,徐颂宁要留用饭,沈覃之摇着头:“不了,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跟我家侯爷说好了的,今日要回去用膳。”

  宋如娉叹口气:“我是在哪里都好的,只是今日家里有些事情,也不能留了,薛家姐姐见谅。”

  徐颂宁于是把人都送出去,盛平意站在门边要披风:“我也不留了。”

  她轻咳一声:“最好也能别跟我表兄说,我来过的这个事儿。”她意有所指,眸光好几遍轮转过廊下的书桌,徐颂宁弯着眉眼,嗤一声笑出来。

  她摆一摆手:“路上小心些。”

  盛平意点着头,也一路离去了。

  因为薛愈说了今夜他会回来,因此徐颂宁暂时没用膳,继续着晨起时候清理库房的活计。

  “这是个什么?”

  她看着人往里头抬晾晒的东西,迎面就是一件灰扑扑的破旧氅衣,毛发都打卷了,显见儿是扑满了灰尘,背后还豁开好大一个破洞,原本是纯然一色洁白的调子,灰扑扑了不说,还被打了个黄棕色的皮子的补丁,瞧着很不搭调。

  “瞧着似乎是侯爷的一件旧衣,”徐颂宁小心翼翼地抖擞开了,在身上比划着:“这样小……”

  身后踏来脚步声,薛愈半身寒气地站在那里:“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徐颂宁回头看,他亲自提着盏灯,因为怕身上寒气侵染到她,所以离得远远的,眸光落在那氅衣上,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是我十一岁那年,被…的时候,途中似乎是遇上一位父亲的故交,他家中人解了氅衣给我披着,那年冬日森寒,兄长与我身体都不算好,全然靠这一件氅衣取暖。说好了轮换着披,最后又总担忧我受冻,于是趁我睡着之后,给我裹上……”

  他语气里有着长长的追忆,他在那样的岁月里历经过最后一场兄友弟恭的和睦,然后亲手埋葬了一个个兄长们。

  徐颂宁记得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说平反圣旨来的前一个月,他才埋葬了最后一位兄长,手指挖在泥地里,混着血刨出深深的坟坑。

  那年他十八岁。

  她伸过手去,要握住他手抚慰,被他顺着握住手腕,抱在怀里。

  他披风凉透了,身体却是温热的,下颌靠在她肩头,牵着她衣袖轻轻地道:“阿怀,我有一些想他们。”嗓音滞涩,被风吹得沙哑了,有什么滚烫的顺着她后颈流淌进她衣领,仿佛是一滴藏匿在夜色与拥抱里的泪。

  徐颂宁抬着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肩头,想嗔怪的话尽数忘了,只剩下一点一点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