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暗恋十二年的他离婚了>第30章 时光

  算了。

  任昭远想, 还是算了。

  放在背后的手在转身时藏进大衣口袋,任昭远没等谭铮的回应,也没看谭铮的表情, 低着头, 一步步走远了。

  他略过赵原青,在听见赵原青跟过来的脚步时分外抵触地侧过身,又退一步离赵原青那只抓空的手更远:“别碰我。”

  赵原青看着任昭远嫌恶的神情, 忽然想起谢容口齿渗血仰倒在地说的话。

  ——“怪任昭远不原谅,怪谭铮趁机而入, 怪我精心算计, 哈哈哈..赵原青, 你自己一次又一次亲手把自己在他那里的好全抹成黑的了,怪谁?怪你啊!”

  “我不知道谢容给你发了那些..”赵原青放下手,难得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歉,“对不起, 昭远。”

  “不必,”任昭远对他的道歉没兴趣,直奔主题,“你和于南在一起的时候, 他知道你结婚了吗?”

  赵原青张张口,没出声。

  “你骗他说自己单身。”

  “没有,”赵原青立刻否认,“是谢容用我的名义一直和他聊天,我没说过。”

  “也没纠正。”

  “我..”

  得了答案, 任昭远无意多说, 要转身时余光里看到赵原青靠近又皱着眉接连退了两步:“我说了别碰我。”

  “好, 好, 我不动,”赵原青举起手,“听我说完好吗?我不求你原谅,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我不知道谢容对我有别的感情,最近他想算计AL被我拦下了,之前也是他故意给我下套,我和于南有过几次,但绝对没动过感情,那些聊天记录都是谢容发的,我不知道..”

  “所以?”

  ——“是不是觉得都是因为我啊?是我挑你们吵架的时候把人送上你的床,给你掩盖所有痕迹,帮你把一切圆得滴水不漏,都是因为我,是吗?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做错了。”

  ——“哈..可是赵原青..”

  ——“这种局,我也给任昭远设过啊。”

  任昭远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意胜过从前十倍不止,赵原青像被兜头泼下桶冰,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句接一句响起谢容近乎癫狂的话。

  ——“你尽管去找他,尽管纠缠,最好把那十年搞成厕所里的抹布,让人看一眼都嫌脏,多有意思啊,是不是?”

  ——“别停,就这么闹下去,呵呵..我等着看呢。”

  “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我了,”赵原青勉强把话说出口,“不是想纠缠你,我..就是想和你好好道歉,想补偿你,为你做点事..就算不能复合,这么多年,也..”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

  “现在,永远,从我眼前消失。”

  ——

  哪怕天黑了也能看出阴沉,手机在旁边振着,谭铮的名字在屏幕上亮了好一会儿,最后消失了。

  任昭远坐在二楼阳台的单人沙发里,玻璃全部推到尽处,外面寒冷的空气逐渐覆盖室内的暖意,紧靠窗边的阳台尤甚。

  阳台顶灯没开,任昭远看了一会儿灭了屏幕的手机,视线又不自觉转回仍旧灼痛的右手。

  手上的纱布白得刺目。

  他用从赵原青那里留下的习惯性反应,打了谭铮。

  谭铮还要捧着他的手问疼不疼。

  谁的感情不是感情。

  谭铮对他说不介意被吊着,他就真的给一点希望又犹犹豫豫做不出决定,谭铮说多久都可以,他就真的不慌不急想顺其自然。

  他凭什么这样对谭铮?

  就凭对方喜欢的更多一点?

  没有哪份真心是活该被作践的。

  算了。应该算了。

  玻璃杯底余下的酒液映出一点室内的光,任昭远端起来喝干净。

  外面的风吹进来,任昭远没动,后来有雪随着飘落在指尖,任昭远蜷起手,起身走到阳台另一头去把叠在一起的玻璃缓缓拉回另一边。

  风声被阻隔在外面,雪纷纷落上玻璃。

  窗帘也被关上,任昭远又坐回沙发里出神。

  明明和谭铮真正意义上的相处没有多久,可思绪随意一落就是和他有关的场景。

  烟草味在室内弥散,纱布白得像雪一般。

  视线不知道第多少次落在缠裹的纱布上时,任昭远终于忍不住,咬着烟三两下全扯了。

  他讨厌下雪。

  谭铮喜欢下雪。

  尤其是这样的雪夜。

  发出的消息不见回音,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谭铮睡不下,睁眼闭眼全是任昭远那声算了。

  ——“算了吧。”

  他之前对任昭远说,任昭远可以拒绝,但他不会放弃,除非任昭远和别人确定关系他才会主动从任昭远的生活里消失。

  但扪心自问,倘若任昭远真的直言拒绝,不愿意看见他甚至开始反感,他做不到不管不顾追求痴缠。

  雪落下来的时候,谭铮在谭许清门上留下便签就出了门,到任昭远楼下时地面已经铺了能隐约看出路面颜色的薄薄一层。

  楼上窗帘将内外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点灯光。

  谭铮熄火下车,靠坐在车头燃了支烟。

  和任昭远常吸的一个牌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做什么。

  把白天的话聊清楚,不是。磨一磨任昭远的心软,也不是。

  这些都会做,可舍不得现在做。

  如果任昭远把不要打扰他生活的话说得清清楚楚,谭铮就不能再来了。

  比起不爱,谭铮更怕任昭远厌烦。

  毕竟前者他有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

  雪不知不觉就在发顶两肩落了一层,地面已经全白,半空还在洋洋洒洒下着。

  指间的烟燃尽了,谭铮蹲下身,用烟蒂在雪上画了一个圆。

  隔着十多年的时光在相似的雪夜重合,谭铮守在任昭远楼下,某一刻像回到破旧的小巷。

  无休止的欺负招惹,不断增多的人数花样。

  爸妈有更紧张的妹妹要照顾,老师的训斥只会让下一次找茬来得更快更重。

  已经记不清最后是什么成了导火索,他受够了,在发现为首的男生显摆新买的折叠刀时留了心,趁没人注意偷走收在书包最底层,又在某天触到熟悉的挑衅目光时放进了口袋。

  他象征性地反抗,半推半就由着那些人把他推进巷子。

  这是条死胡同,越向里面越窄,尽头的那盏路灯坏了,等乱起来,没人能看得清谁先动的手、谁拿出的刀。

  死了无所谓,但不能连累爸妈被骂养出个杀人犯来。

  他只杀从始至终欺侮最狠的那两个,其他人伤成什么样全看运气。

  唾沫和拳脚落下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痛快。

  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让他们付出代价。

  等刀子捅进心脏或者划破喉咙的时候一定要贴在耳边问问他们,下辈子还敢吗。

  三——二——

  “黄世平来了。”

  中学的时候,教导主任的名字可能比警察更好用。

  尤其这个教导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脾气火爆,在学校四处威风谁都敢骂,连校长都要敬三分。

  围得密不透风的一伙人忽地散开,缝隙里透过远处的光来。

  谭铮咬着牙把刀藏到背后,在最暗处恨恨瞪向灯下的人。

  任昭远比他们高多了,手里举着他们即便有也只能偷偷藏掖的手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个很小却足够亮的手电筒,在吆喝着「管什么闲事」的一群人身上扫过去。

  “不错,都入镜了。”

  他就自己一个,那些人在短暂惊慌后就镇定下来,为首的指挥其他人去把他手机砸了。

  “劝你们最好不要动手,我已经发给朋友保存了,你们抢过去删掉没用不说,还会让后果更严重。”

  任昭远就站在不太远的地方,一侧肩上挂着包,云淡风轻地笑着,语气像在闲聊:“这是我弟弟,刚认的。你们今天全体逃课了吗?没有的话应该在演讲台见过我,黄主任调过来之前住我家楼下,这个视频——”

  “我不喜欢麻烦老师,当然,最后会不会出现在黄老师手机里,全看你们了。”

  谭铮才想起来这个人他见过。

  高考心得劝学演讲他懒得听也没抬头,但下午的时候他吃完饭照例闲逛,看见一只小狗钻栅栏被铁丝刮到哀叫着跑了。用折叠刀撬铁丝的时候刃把手划了一下,这个人过去帮忙,还拿了个创可贴给他。

  “没事了。”

  他坏了谭铮计划好的事,可谭铮愣愣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什么都忘了。

  “不谢谢我吗?”

  谭铮就干巴巴地说:“谢谢。”

  “一句话不够。”

  “什么?”

  任昭远极自然地朝谭铮伸手:“下午那把折叠刀很好看,可以送我当礼物吗?”

  谭铮后面的一只手牢牢攥着刀,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昏暗里盯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直到任昭远抬手在他后颈揉了一把,笑着说:“别小气啊。”

  谭铮才僵着身子一点点把藏在身后的刀拿出来。

  刀身都没折起,刚刚他想,如果任昭远走了,还是可以继续。

  任昭远浑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似的,边伸手接边说:“谢谢。”

  墙头一块雪倏地落下大块,绷着神经的谭铮被吓了一跳,拿着折叠刀的手一抖,锋利刀刃顷刻就割在了任昭远掌心。

  刀落在地上也顾不得捡,谭铮只听见任昭远倒吸冷气的声音一时分辨不出自己伤他多重,慌忙拉着他跌跌撞撞到光线亮的地方。

  “流血了,我们去医务室..去医院..”

  “破了点皮,”任昭远拿出张纸巾攥在手里止血,笑着用干净的手在谭铮脸上擦了擦,“哭什么。”

  谭铮低下头看他的伤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任昭远手上。

  任昭远温热的掌心覆在谭铮露出的后颈,比刚刚更轻地揉了下:“别害怕。”

  雪越下越大。

  谭铮坐在车前的雪地上,仰头看飘雪的天,看明亮的路灯,又看向任昭远拉着帘子的窗。

  看了好长时间都挪不开眼,脖子仰得酸麻。

  又是许久,谭铮揉揉脖颈向后仰倒,就那么在雪地里躺下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