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辞呆了呆, 沈宁深在说什么？他不怪我吗？没被吓到吗？
沈宁深视线移到他打得渗了些红的手背上，眼睛沉了沉，脸色更加难看, 顾念辞此刻头脑有点发懵, 看着沈宁深的脸色心想生气了, 肯定生气了，果然还是受不了我这种凶神恶煞的做派。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陈沛一声似乎很痛苦很挣扎的叫声，他的声音有些凄厉, 顾念辞在懵神中就像一个迟钝接受外部信息的人, 现在接收到这声惨叫, 便迟缓地想回头去看下。
又没人碰他，他突然叫什么？顾念辞在他痛苦的声音中不解。
但他刚要转回身，发懵的脑袋就又迟钝接收了另一个外部信息, 让他直接忽略了身后的惨叫。
沈宁深声音沉沉地问：“疼不疼？”
顾念辞呆了呆,「啊」了一声后，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般, 傻愣愣地道：“不疼。”
沈宁深抬眸冷冷看他, 大拇指指腹按了一下他手背, 顾念辞极轻微扯了下嘴角。
“还说不痛？”沈宁深蹙眉看着他。
谎话被戳穿, 顾念辞下意识想收回手, 却被沈宁深拉住手腕, 他用的力道不大，但却分明不容商量。
顾念辞终于从呆懵中反应过来, 他不解地讷讷道：“你不怪我？”
沈宁深没回他这句话，只是掌心一转, 换了个角度握着顾念辞手腕, 冷声道：“去医院。”
“啊？不用去, 明天就好了。”顾念辞对这种小伤很有心得，知道并不严重，他一向这样过来，对自己身上的小伤小痛丝毫不放在心上。
沈宁深脸色顿时更沉，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烦躁地按了下食指，像在忍耐着什么。
他怎么长这么大的？这副身体是别人的吗？
沈宁深转回身，浅眸压着火气，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
“干嘛？”顾念辞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倒是保护的好。”沈宁深像是有些咬牙切齿。
顾念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奇怪，自己不就是说了句不去医院吗？沈宁深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想了想，迁就地道：“那去医院吧。”
沈宁深神色稍缓，抬步要往外走，结果顾念辞扯了下他：“把他也带去医院。”
沈宁深顺着他的视线，才注意到最里面还有个Omega，似乎在FQ。
沈宁深眉眼骤然一沉，陈沛的惨叫声顿时又更凄厉了几分。顾念辞去扶那个Omega，经过陈沛的时候被他叫声惊了一下，但他没多想，只是嫌恶地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睛。
沈宁深也跟着伸手去扶那个难受得浑身发颤的Omega，谁知他一碰对方，对方就立即朝他那边倒，就像是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顾念辞愣了愣，扶着那个Omega的手僵了一下。
沈宁深眉心蹙了一下，挣开被抱住的手臂，对顾念辞道：“你扶他吧。”
三人叫了辆车，顾念辞坐在中间，沈宁深和那个Omega分别坐在两侧。
那个Omega被信息素催得厉害，痛苦地皱着眉，唇齿间时不时溢出呻、吟。
司机往后看了他们下，加快了油门往医院赶。
痛苦的呻、吟声在密闭的车内极为明显，沈宁深压了压眉心，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顾念辞看着那个Omega，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像是不忍看对方，又像是有点厌恶，他皱着眉，眼底却闪过半是怜悯半是压抑的神色。他像是不想再看，正欲移开视线，谁知那个Omega突然如求救一般，抓住了他的手臂，Omega眼角噙泪，脸颊泛红，声音软得像一滩水：“我好难受。”
顾念辞看着Omega因为痛苦和欲望而扭曲得有些变形的脸，不由猛地攥紧了下双手，他面色很冷，可看着又像在极力忍耐什么，而喉咙间发出的声音像绷紧的线，“忍着，快到了。”
“我好难受。”那个Omega痛苦地哭了起来。
呻、吟声、哭声、Omega信息素还有这软弱无力的求助声，像阴冷的毒蛇吐着蛇信，一点一点缠到顾念辞身上。
顾念辞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面色猛地煞白。
沈宁深正看着窗外，就感觉到身边贴着他的人颤抖了下，他疑惑地转过头去看顾念辞，发现顾念辞神色不太对，双唇血色褪去，惨白吓人。
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怎么了？”沈宁深眉心冷沉，伸手将顾念辞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然后掌心贴在他耳边，隔开他跟那个Omega的视线。
顾念辞缓慢地沉重地深呼吸了下，摇了摇头说：“没事。”
接着他把沈宁深放在自己耳侧的手拉开，像是鼓起很大勇气一般，直视身旁痛苦得泪如雨下的Omega。这个Omega显然也是学生，很可能这是他第一次被催得FQ，再加上是陈沛那样恶意释放的高浓度信息素。
肯定很难受吧，顾念辞不由地想着，这时那个Omega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求助地绝望地看着他。
那个眼神，那个表情……顾念辞只觉得头皮唰地一阵发麻，浑身立时僵直发冷，身体难以遏制地往后退了一些。
沈宁深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迅速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接着将顾念辞转向自己，两手贴在顾念辞耳朵上，帮他盖住Omega的FQ哭喊声。
他不知道顾念辞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但很明显顾念辞怕这一幕。他额头抵着顾念辞，温和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将信息素范围精准控制在顾念辞身侧。
顾念辞感受着沈宁深贴着他额头的温度，还有沈宁深身上熟悉的雪松琥珀香，缓缓回过神来，抬起眼睫看着沈宁深。
沈宁深低声道：“我们换下位置。”
顾念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他又垂下眼睫，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破旧玩偶，呆滞地道：“你要不要咬他一下？”
这下轮到沈宁深愣了下，他蹙眉不解地道：“什么？”
顾念辞像是自言自语：“你咬一口，他会不会好受一些？”
沈宁深眯了眯眼睛，顾念辞又自言自语道：“他好像真的很难受。”
沈宁深脸色显然沉了下，他也不管顾念辞同没同意，直接抱着顾念辞到自己腿上，再挪了个位置，把顾念辞移到外侧。
他释放精神力，在自己跟身后的Omega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然后抬起顾念辞的脸，沉声道：“顾念辞。”
顾念辞像个提线木偶，别人戳一下他动一下，他听到沈宁深似乎有些生气的声音，才愣愣抬起头看向沈宁深。
看着看着，他神志逐渐恢复清明，懵懵地问：“怎么了？”
沈宁深见他「醒」了过来，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想到他刚刚的提议，又不由觉得烦躁和恼火。
他黑着脸道：“你让我咬他？”
顾念辞愣了下，嗫嚅着道：“他挺难受的，我想我发热的时候你咬我有用，那说不定咬一下他也有用。”
沈宁深脸更黑了，磨着牙道：“你知不知道临时标记代表什么？”
顾念辞一脸懵逼：“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在医生眼里代表一种治疗手段，可是在情侣之间，临时标记代表半个上床！是比亲吻比抚摸更进一步的关系！
我要不是看在小时候情谊的份上，你以为我会随便答应你这种奇怪的互助协议吗！
沈宁深心口窝火，神色沉沉看着顾念辞，但看着对方懵逼的神色，那「半个上床」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舌头碰了下自己平时给顾念辞注入信息素的尖牙，压着不愠道：“没什么，医院快到了。”
*
两人到了医院，先将那个Omega送到急诊室，然后趁那个Omega清醒了一些，给对方家长打了电话，在确定对方家长马上就要赶来后，沈宁深又黑着脸拉着顾念辞去处理了手背的小伤口。
处理完后，两人回了家，顾念辞今天这副模样是肯定不好给顾姥姥顾姥爷看到，便直接去了沈宁深家里。
等洗完澡，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这早就过了两人平时的睡觉时间，照道理应该很困，但顾念辞却始终没睡着。
Omega的哭声和声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在这黑色夜幕里如海水一样将他无声围拢、淹没。
他不由地蜷缩了下身体，然后往沈宁深的方向动了动。
沈宁深感觉到他的靠近，问道：“怎么了？”
黑暗中沉默了好一会，顾念辞才道：“没什么。”
又沉默了好一会，沈宁深动了下，直接睡到了顾念辞旁边，两人几乎贴着。
“吓到了吗？”沈宁深声音低低地问。
顾念辞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
“要我抱着你睡吗？”沈宁深又低声问。
无声黑暗中，顾念辞沉默了一瞬，又「嗯」了一声。
沈宁深敛了敛眉眼，伸手揽住顾念辞，像哄小孩一样，轻柔拍着他后背。
顾念辞往沈宁深怀里靠了靠，就跟小时候做噩梦或者被吓到一样。
沈宁深一边轻拍着他后背，一边缓缓释放了些信息素，浓度保持在能温和舒缓顾念辞情绪的范围。
“念宝。”沈宁深脑海里闪过顾念辞今晚在车里被吓到的模样，久违地喊了他小时候的称呼。
顾念辞平时最在意自己姥姥在沈宁深面前喊这个称呼，但这会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又低低「嗯」了一声。
沈宁深垂眸看了下顾念辞，轻声问：“你想说吗？”
他心里猜测可能跟顾念辞的母亲有关，但他不太确定顾念辞愿不愿意回忆这些。
顾念辞又往他怀里靠近了几分，脑袋直接贴在他胸口，沈宁深拍着他的手顿了下，但这一顿很短暂，根本难以察觉。
顾念辞耳膜里传来沈宁深有力的心跳声，他听着这个「扑通扑通」的声音，那种如坠落一般的、无论如何挣扎也挣不开的窒息感和无力感，奇异地平缓了下来。
他抓着沈宁深的衣服，脸紧紧贴在沈宁深有些灼热的胸口。
“我妈妈不在了。”
沈宁深眼皮轻敛，低低「嗯」了一声，将他往自己怀里靠紧了些。
“他不要我妈妈了。”
沈宁深又是低低「嗯」了一声，微微低下头，鼻尖极轻微地在他头顶擦过。
顾念辞突然伸手抱住了沈宁深，脑袋死死闷在沈宁深胸口。
沈宁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胸膛上，他拍着顾念辞的手停了下来，接着他环住顾念辞，掌心覆在顾念辞后脑勺揉了揉。
他感觉到顾念辞的声音在发颤：“她……后来疯了。”顾念辞又抱紧了一些，声音哽咽：“我妈妈她疯了，她拉着我说她难受，让我咬她脖子。”
沈宁深手顿住。
顾念辞微颤了下：“她把我……当成了那个人……要我咬她。”
沈宁深垂着眼睫，伸手将他抱住，右手贴着他后脑勺，左手贴着他后背，双唇在他头顶碰了碰，“我在，别怕，我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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