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城离开医院后没有回西山的别墅, 而是直接开车回了位于市区的天晟。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住在这里。

  冯姨前不久被裴邵城辞退了,她本想打打感情牌,说些什么自己忠心耿耿跟了他好些年。

  可当看到裴邵城阴沉的表情后, 愣是哽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能灰溜溜走人。

  至此, 西山的别墅就只剩下裴邵城一个。

  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他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了恐慌。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抽了一宿的烟不敢闭眼,因为一旦闭上, 就会看到房子里到处是血,温钰寒一动不动地躺在红色的浴缸里, 手腕上有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在浴室洗手台下方的缝隙里,裴邵城还捡到了那张写有「常伴你身边」的卡片, 冰冷的瞳孔里凛起一抹杀意。

  他将电话直接打给了这家花店的老板,要他立刻检查那天送花给温钰寒的人到底是谁,又有谁在这期间动过卡片。

  看着卡片上画着的笑脸, 裴邵城眉头紧蹙。

  在温钰寒自杀前的那晚,他的确有跟自己提到过关于蒲公英的事, 但自己当时并没想太多。

  温钰寒是在收到花之后出的事,难道蒲公英对他而言还具有着其他什么特殊意义?

  他又到底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哪些人提到过这件事。

  “常伴你身边……”

  裴邵城低声喃喃,眼底突然一沉。

  如果蒲公英原本就是温钰寒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却被人知道了,那么这句「常伴你身边」看似是在问候,实则就是一句赤、裸、裸的挑衅,如同恶诅般提醒着温钰寒,对方时时刻刻都在窥视着他, 掌控着他的一切。

  裴邵城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将手中拎着的酒瓶砸向地板。

  酒液四溅, 他的的表情反射在镜子中阴鸷的可怕。

  韩舒目前不在国内,帮助他实施这一切的另有他人!

  刘正居身处高位,不便行动。毛子超虽然和温钰寒在学生时期打过交道,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了,照他先前的做法,翻的也都是旧案,想必对温钰寒的了解不会那么深。

  除非……这个人,是熟人。

  喵呜——

  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听到开门的动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打了个呵欠,绕着裴邵城的裤腿转了一圈又一圈,用尾巴来回勾着他的腿。

  裴邵城回过神,打开了房间的灯。

  小东西被强光照得眯起眼,扯着嗓子喵喵大叫,声讨着裴邵城回来晚了,没来得及给它铲猫砂、放猫粮。

  裴邵城的眼神在看到小咪后变得和缓下来,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带着点哄慰的意思轻声说:“抱歉,刚去医院看他了。”

  小咪被挠得很舒服,仰起头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裴邵城又揉揉它的脑袋:“饿了吧,稍等,这就给你做饭。”

  话毕,他站起身先去把小咪的猫砂给换了,又洗洗手到冰箱里取了些冻鲜三文鱼和蛋,进到厨房。

  自从小咪被裴邵城接回来后,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地变着法子对它好。不光给买最贵的天然粮和特制猫砂,玩具也是成件成件往回搬。但凡能抽出一点空,就亲自下厨给它做营养餐。

  要不是Emily知道他家老板在帮人养猫,真以为是裴邵城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孩子回来。

  小咪屁颠颠地跟在裴邵城身后,等他做饭时就用小矮脚扒着裴邵城的长腿往上爬,把他的腿当猫爬架。

  自从来到裴邵城家以后,它足足长胖了得有好几圈,从瘦巴巴的外星小怪物直接变成了滚圆的小肉球。

  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再不是刚被接回来,躲在沙发下不敢出来的那个它了。

  裴邵城将鸡蛋煮了,和三文鱼一起在搅拌机里打成泥,涂抹在他才给小咪买的猫草蛋糕上。

  小咪吃得满脸都是,舔着空盘打了个饱嗝。

  裴邵城撕了张宠物用湿巾给它擦了擦脸,就任由它在宽阔明亮的客厅里玩起了电动老鼠,自己到酒柜里取了瓶酒,仰靠在了沙发上。

  他今天也还没吃饭,但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酒杯看着在屋里窜来窜去的小咪。

  “你这么皮,以前有没有给他惹麻烦。”裴邵城将撞到自己脚的电动老鼠转了个方向,小咪立刻又朝老鼠扑了过去。

  忽然又想起,以前自己和温钰寒住在学校外面的出租屋里时,也曾憧憬过以后的生活。

  温钰寒说要是他们真养了猫,裴邵城肯定会比自己有耐心。

  裴邵城当时不信,温钰寒叼着烟笑眯眯地用食指戳了戳裴邵城的胸口:“你啊……看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相当体贴的人。”

  裴邵城抓住温钰寒的手,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从哪儿看出来的。”

  温钰寒的眸中划过一抹狡黠,凑到裴邵城耳边冲他轻呵了口气:

  “当然是……床上。”

  裴邵城的眼神一暗,抓温钰寒的手不由收紧地警告道:“别乱撩。”

  温钰寒含着烟嘴,返身打开了桌上的走马灯。

  灯是两人有次在地摊上看到的,温钰寒不慌不忙地跟老板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价,最后用四十块钱把它买了下来。

  他说这灯很像《春光乍泄》里何宝荣买的那台,转动起来的时候墙上会投射出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两人随着音乐在走马灯变换着的光影下安静地跳舞,温钰寒揽上裴邵城的脖子,又牵起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腰。

  当年裴邵城的形体课一直是弱项,随着温钰寒的步子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

  温钰寒将嘴里的烟取出搁到裴邵城口中,随即又重新摸出一根新的,偏头凑近裴邵城,就着他烟头上零星的火光点燃,冲他扬唇一笑。

  裴邵城的喉结重重一滚,一股冲动瞬间窜上了小腹。

  他将温钰寒压在沙发上,夺过他嘴里的烟捻灭进烟灰缸,还不忘抽过一旁的抱枕垫在对方腰下。

  温钰寒微眯起眼,轻「啧」了声:“还真是……体贴啊……”

  后面的话逐渐破碎成了暧昧的声息,裴邵城撩开温钰寒的衬衣,一寸寸亲吻着那即便是在盛夏,也依旧清爽冰凉的皮肤。

  他幽深的眼眸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明明很想逼出对方的眼泪和求饶,让他为自己失控、毫无保留地为他打开。却又不忍对方感到一丝不适和疼痛。

  “我嘲笑这夏日炎灸的天……向它举起一串空葡萄,往发亮的葡萄皮里吹气……一心贪醉……我透视它们直到……傍晚……”温钰寒捧着裴邵城的脸,“邵城,说下去……”

  裴邵城的后背和撑在温钰寒两侧的手臂上都覆着了一层汗,完美的肌理线条在走马灯的光线里泛着光泽。

  他的眼中充斥着汹涌的Yu念,嗓音沙哑暗沉:“我的眼穿透苇丛,投向仙女的颈项……把自己的灼热浸入波浪……把一声怒叫向森林的上空掷去……”

  温钰寒被裴邵城抱了起来抵在墙上,那只投射出的蝴蝶正好落在他潮湿的眼睛里。

  他脖颈向后仰成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连带着裴邵城的低喝融入了夏夜的蝉鸣……

  酒杯倒了,残存的酒液顺着桌子流了下来,在地板上晕开暗红色的痕迹。

  小咪好奇地跑来闻,被裴邵城拿手拨开。

  它不满地张口咬了裴邵城的虎口一下,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办错了事,「嗖」地钻进了沙发底下。

  “没事,出来……”裴邵城喝醉了,嗓音被酒精熏得沙哑,眼神也有些虚焦地温声说,“出来让爸抱下。”

  小咪歪歪头,见这个号称是自己「爸」的男人好像也没生气,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来,打量着沙发上的裴邵城。

  “明天带你去见他好不好?”裴邵城将小咪捞上沙发,让它趴在自己胸口,“你想他么?嗯?”

  屋子里一片安静,小咪坐在裴邵城身上舔着自己的毛,懒得搭理他。

  许久后,裴邵城将手缓缓抬起遮住了眼睛,醉声喃喃:

  “怎么办,我现在好想他……”

  ……

  作者有话说:

  裴狗= =+人你搞不定,跑来让猫管你叫爸……

  诗依然是引用马拉美的《牧神午后》译者:飞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