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竖子>第102章 

  江少珩非常生气, 但还没有气到上一次跟展言在琴房吵架的程度,也许是因为他这一次生气的对象并不是展言。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到家以后段平霞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敷衍了一句“没事”,然后就进了琴房开始练琴。展言一开始以为他在乱弹, 听了好几遍才听出来这首曲子就是这么……适合发泄不良情绪。

  段平霞也听出来他不高兴了, 担忧地问展言怎么回事, 是不是吵架了。展言也不知道这一大堆事从何说起,只好哄了段平霞两句, 然后自己回房间跟陈芳芝打电话。今晚他跟江晏放了狠话,等于跟严茹也撕破了脸。到时候要走,严茹也许会在合约上为难他。

  可是他在电话里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屡次被穿透力极强的钢琴声打乱。江少珩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一段慢板弹得像鬼片背景音乐, 听得陈芳芝都在电话那头问他什么声音。

  展言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她:“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然后他把电话挂了,一阵风似的刮进了琴房。

  江少珩没理他, 还在弹。琴音更乱了,江少珩十根手指都快不够用,手臂大幅度地挥舞, 短袖下的肩膀绷出了明显的肌肉线条。展言走过去, 二话不说把琴盖往下扣。江少珩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抬头瞪了他一眼,房间里嗡嗡地响, 还环绕着刚才的余音。

  展言冷着脸:“很难听。”

  江少珩:“这是肖斯塔科维奇第一钢琴奏鸣曲。”

  展言不为所动:“很、难、听。”

  江少珩的嘴唇动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 他很想给展言讲解一下这曲子的复杂程度和技巧难度, 或者是讲一讲它有多少普洛克菲耶夫的影子……反正讲什么都行。但是展言站在琴边看着他, 用一种很明确的“我没兴趣”的眼神看着他,简直像一种挑衅,想看他敢不敢真的开始讲什么普罗科菲耶夫。

  “这是一台,三角钢琴。”展言语速放慢,像在跟一个傻子讲话,“它真的,他妈的,很吵。这个家里有老人,还有猫。所以,你能不能,别他妈弹了?”

  江少珩的神情有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展言重新把琴盖打开,坐在了他身边,有点儿粗暴地把他的头揽过来,抱进自己怀里。

  江少珩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应该说你朋友的坏话。”

  展言:“今晚允许你说两句。”

  江少珩讨价还价:“只能两句吗?”

  展言没忍住笑了一下:“三句。别得寸进尺。”

  可是江少珩别扭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别扭地坐直身子,看着展言:“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恶心?”

  展言:“说不定怀上了。”

  江少珩半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冷着一张脸看他,甚至嘴都不自觉噘了起来,在展言面前已经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展言便不敢再没谱下去,小声道:“没关系,我也觉得挺不舒服的。”

  “但我爸妈已经离婚了。”江少珩就像跟他辩论一样,“他们都是成年人,想做什么都是他们的自由,我不应该……”

  道理都是那个道理,但他就是忍不住觉得恶心,觉得生气,好像江晟那个笑容都是对他的冒犯。

  “我是因为对庄姐很失望。”展言微微往后仰,两只手撑在琴凳上,“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他猜了一下,“可能就跟我接受不了吴叔叔一样?觉得是对你妈的背叛?”

  江少珩冷笑了一声,他很怀疑自己对江晟有没有展言对母亲万分之一的爱。他说不出来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也不习惯这样用语言来表达这些无法传达的情绪,江少珩只想弹琴。他甚至把眼睛瞟向了琴底的静音系统,但又不敢去开,于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展言。

  展言都让他看笑了:“你这什么表情啊?”

  江少珩:“我不是……不愿意讲给你听。”

  展言:“……”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排解情绪的方式,还是得给一点儿空间。

  “弹吧弹吧。”展言无奈地站起来,顺手给他拨了一下静音系统的开关,又把耳机递给他,“弹舒服了来床上睡觉。”

  江少珩点点头,好像还有点怕展言生气,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展言便揽住他的头,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江少珩又轻声道:“对不起。”

  展言拖长了声音:“你烦不烦……”

  江少珩解释:“我替姑姑跟你道歉。”

  展言深深地看进他眼睛里,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警告他一样,轻声道:“这个静音系统真的很垃圾。”

  他回房间去重新给陈芳芝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传到江少珩耳朵里的模拟琴音是怎样的,反正他耳朵里清净了。这个电话打了很长的时间,他们一个一个地盘点艺人和合作方,哪些是可以争取过来的,哪些是不能确定但有希望的,要趁着严茹还没开始玩脏的之前抓紧去接触……再聊到严茹会如何在合约上面为难展言——他和立欣签的是八年长约,现在根本还没到解约的时候。

  “那现在能出歌吗?”展言有点搞不清楚他以前签的合同细则,“我的词作曲作版权是不是会自动转给立欣?”

  他担心这上面一疏忽,到时候立欣以版权为由不允许他表演自己的歌。

  “应该不会……我去确认一下。”陈芳芝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还有些焦头烂额,但她还是安慰了展言一句,“别担心。”

  “我不担心。”展言转头看见卧室门没关严,展昭猫猫祟祟地在门口探了一个脑袋进来,便走过去顺手把猫抱起来,“我倒是比较担心你。”

  陈芳芝最近肉眼可见的焦虑,人都憔悴了不少。

  电话里没声儿了,展言把猫丢回猫房,把门关好,叫了她一声:“陈姐?”

  陈芳芝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叹息,因为离话筒太近,都爆麦了。

  “江少珩回来以后,你好像变了很多。”

  展言经过琴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江少珩还在弹琴,头上戴着耳机,把他的头发箍得乱糟糟的。从背影看去,他在沉默中弹得很激昂,整个身体都在摆动,但因为没有声音,就显得很滑稽,展言险些笑出来,倚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

  “哪里变了?”他问陈芳芝。

  陈芳芝一时也说不上来,好像又没有怎么变。展言其实一向很能拿主意。他不是那种平常要求一大堆,遇事却没主见的艺人,只是他没有那么强势独断,跟工作人员意见相左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先听一听别人怎么说。可惜他遭遇的大多数人都把这种“不强势”当成了好拿捏,包括几年前的陈芳芝,而他又总是沉默。

  陈芳芝故意没答他那个问题,换了个话头:“罗嘉熠现在势头猛,我看他是严总的plan B,真要留不住你,她就把罗嘉熠捧出来。”

  展言笑了笑,对此并不意外。罗嘉熠去年才冒出头,靠某个益智类的常驻综艺火了一把,现在立欣的资源往他身上倾斜了很多。之前陈芳芝想让展言回去演立欣独立出品的剧,那个剧原本定的男主角就是罗嘉熠。他一点儿不怵陈芳芝,马上发微博阴阳她和展言,背后没靠山是不可能的。

  “陈姐,”展言从琴房退出来,靠在外面的墙壁上,难得想跟她说两句心里话,“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陈芳芝难以置信,“看着后浪拍过来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展言斟酌着,“其实迟老师说得没错,我演得就是不好。”

  陈芳芝刚开口了一个音节,但是展言立刻打断了她:“省省吧,别哄我了。我都让你们忽悠瘸了。”

  陈芳芝仍不甘心:“你不要这么不自信……”

  “不是不自信,就是事实而已。”展言说得很平静,“我看得出我跟迟老师之间的差距。”

  陈芳芝立刻掏出了一大段话来,她本意是想让展言跟着迟也学习学习,没想到给了他一个降维打击,直接把人打击没了。但她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什么没必要跟迟也那样的天才比,什么勤能补拙。展言都懒得打断她,就那么心不在焉地听完,然后说了一句:“但是表演从来没有让我快乐过。”

  陈芳芝发出了一个特别微妙的音节,那意思好像是说“快乐算什么”,听起来就和当初展言跑进她办公室,说还是东苔更适合去演戏的时候她的反应一样。只是陈芳芝现在不会再那么直接地斥责他天真幼稚了。她非常保留地回了一句:“所以……?”

  “所以有人替代我,其实挺好的。”展言低下头,“早该如此。”

  如果这个世界像展言想的那样公平,正常和有秩序,那么他早就应该被取代了。正常的世界里,演得好的人才应该去演戏,而他应该去唱歌。人就应该做他们擅长并且喜欢的事。可是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正常。展言很多年前翻唱过那支歌里唱,你能想象一个没有国度、没有战争、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的人间吗?答案是难以想象,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运转的。他们甚至连这样唱歌的人都容不下,要将他杀害。展言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无数人都惊叹于他的幸运,分析到底是什么让他持续走红了这么长时间,但展言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有哪一句话说对过,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这是一个不正常的世界。他演得不行,但是所有人都捧着他。接一部戏,火了,那就再接一部。甲方点名要你,你就是最好的。数据能打,观众就是喜欢你,那些批评的声音都是黑子,是别人派来的。你占了别人的机会?那不重要,谁让他不火呢?展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这些声音裹着,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自己的恐惧,不要走错。他在恐惧里战栗。不能走错一步,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能够取代你,你就是有这个命。快乐重要吗?意义重要吗?没有人的工作是快乐的,这世上99%的人劳碌都不是为了意义,大家都得妥协。你实现了音乐“梦想”,不是也不快乐吗?所以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就好了,反正最后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陈芳芝理解不了,但她马上说:“就是这里变了。”

  展言:“嗯?”

  陈芳芝:“以前你绝对不会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江少珩回来以后变的。”

  展言好像很多事都不在乎了。

  “我看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陈芳芝冷笑了一声,“真是个恋爱脑。”

  展言不以为忤:“恋爱脑有什么不好的?陈姐,你也去谈场恋爱吧。”

  陈芳芝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再!见!”然后她把电话挂了,如果这是老式的座机,她一定是很用力地把话筒砸了下去。

  展言正愣着,一只手突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卧槽!”展言像猫一样弹起来,让江少珩吓得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江少珩下意识地把人抱住,压低声音安抚:“是我是我……”

  “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江少珩哭笑不得:“你自己打电话太投入了。”

  然后又问:“什么恋爱脑?”

  “没什么。”展言特别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脸。

  是江少珩让他变了吗?也许是吧,但展言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江少珩让他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展言摇摇头,“弹舒服了?”

  江少珩眉头还是紧着:“想把那破玩意儿拆了。”

  展言笑出声来,拉住了江少珩的手:“明天再拆吧。”

  他们晚上没怎么睡。江少珩弹不了琴,又受不了那个破烂的静音系统,郁闷得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弄得展言也没办法睡。他干脆把人拉起来,逼着他说话。他们从猜测江晏为什么要喊江晟过去吃饭开始聊,再讲到展言跟陈芳芝商定的要争取的那些人脉资源,然后又说回到江少珩的父母身上,讲他目睹过的每一件狗血家庭事件。说着说着他们就听见了段平霞起床的声音,但是房间里的窗帘依然拉得很紧,一丝光都没透进来。

  展言的手臂被江少珩枕在脖子下面,早就已经麻了。他的头发蹭在自己鼻子下面,有点痒,让他想打喷嚏。

  “可以去理发了。”他突然跟江少珩说。

  江少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伸手去摸展言的头发。他头发已经长出来不少,但是做造型还是很有限,只能把两边鬓角剃短一点,图个清爽。

  江少珩:“剪个跟你一样的。”

  “不要。”展言回答,“难看死了。”

  “你好看。”江少珩答得牛肉不对马嘴,然后又道,“其实所有人都恨他。”

  展言快睡着了:“恨谁?”

  “爸爸。”江少珩翻身躺平,视线空茫地盯着天花板。他本来以为至少姑姑是跟爸爸站在一起的。“我们家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他。”

  展言侧过来,抱紧了他。江少珩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他们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就这样相拥着迅速坠入了梦乡。

  这也许是江少珩人生中第一次尝试用比较健康的方式纾解负面情绪,效果相当不错。只可惜时间维持得不长,江晟第二天就用一个愤怒的电话击碎了他的心理建设,蛮横地要求他马上回去“解释”跟展言的关系。

  江少珩漠然又直接地回答父亲,现在就可以解释。展言是他的男朋友,他跟展言住在一起,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江晟持续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一次比一次暴跳如雷,于是江少珩直接把父亲的号码拉黑。然后金小敏也开始给他打电话,江少珩烦得不行,连妈妈的电话也一并不接了。没想到江晟竟然找到了展言,要跟他谈谈。展言不理,他又找到了齐老师那边,浑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他现在已经拿江少珩没什么办法了,但这么闹得太不体面,江少珩丢不起这个人,让他气得肝疼,肖斯塔科维奇第一奏鸣曲都不够他敲。正好索寻那边说联系到了一个愿意出镜的采访对象,江少珩要是愿意可以过来看看整个拍摄的过程。江少珩立刻答应,当天就收拾收拾东西逃去了上海。

  一落地马上去“片场”,就是一个巷子里的“酒店”。江少珩手里提着箱子,索寻把他的东西都腾出来,往里面放摄影器材,然后让他拿着身份证去前台开一间房。江少珩说只住一晚的时候前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然后懒懒地甩出来一张破旧的房卡,上面印着的风景照已经严重褪色,酒店的名字甚至跟外面的标对不上。等到江少珩进了电梯索寻才跟进来,戴着帽子,鬼鬼祟祟的,怕前台看到。

  “为什么要在这儿拍?”江少珩问他。

  “Tess住这儿。”

  江少珩一愣:“谁?”

  “Tess.”索寻重复了一遍,“就咱们这个受访对象。”

  “哦……”江少珩明白了,“她也是那个……”他没把那个词说出来,比划了一下。

  索寻点了点头:“这里住了很多那样的人,便宜,也方便接客。”

  这就难怪了,总不能指望干这行还用真名。江少珩想了想,又道:“但是这个名字好奇怪。”

  索寻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从他手里拿过房卡,先开了他订的那间房门,一边说:“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是上海,保洁阿姨都叫Angela.”

  “叫Angela倒是不奇怪。”江少珩看着他把箱子打开,把器材都拿了出来,“蛮多脱|衣舞娘也喜欢叫这个。但是Tess像个慈祥的老奶奶,真的会有嫖|客想要……?”

  索寻笑出声来:“少爷,你还指望他们懂这些啊?”

  江少珩便不说了,看着索寻拿出手机给Tess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接受拍摄。然后他们等了一会儿,索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江少珩说:“Tess以前也做过演员。”

  江少珩“啊?”了一声,很意外。国内演艺圈保守到同性恋出柜都要被千刀万剐,更别说跨性别者了。

  “演过什么?”

  “什么都没演过。”索寻耸了耸肩,“一直挺难的,后来都沦落到去给剧本杀店做npc了。”

  江少珩微妙地抿了一下嘴,觉得比起她现在从事的职业,剧本杀店npc远远称不上“沦落”二字。

  索寻叹息了一声:“但是受到的歧视还是太严重了,剧本杀店也干不下去。”

  江少珩:“她是已经动完手术了还是只是在激素药疗程中?”

  索寻拿起手机:“动完手术了,她现在就是个女人——ok,她说可以过去了。”

  江少珩马上站起来,跟着索寻上了楼。Tess住在四楼的一个房间里,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来洗澡的水声。索寻进去之前敲了敲门,女人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请进!”

  江少珩意外地跟索寻对视了一眼。变性不能变声,大部分的MTF还是保留着男性特征明显的嗓音。索寻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在他耳边解释:“伪声。”

  江少珩:“……”

  这水平也太高了。

  Tess继续在卫生间里说话:“帅哥你等一下哦,我洗个澡就出来。”

  索寻:“好,我能拍一下你房间吗?”

  “可以啊,就是有点乱哦,不好意思!”

  索寻就没再说话。江少珩也打量着这个标间,有两张床,Tess应该是和别人合住的,但是另一个人不在。床头柜上杂乱地扔着安全|套的盒子,润滑,还有一个——江少珩甚至没有辨认出来是什么,那玩意儿有很多毛,但是毛都被打湿了。江少珩非常不愿意去细想打湿那些毛的到底是什么液体。地上就更脏了,烟头,烟灰,零食碎屑到处都是,拆过的安全|套瘪瘪地被丢在地上,江少珩没有仔细去看里面是不是已经装过东西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味,是劣质香水、食物和浓烈的汗臭纠缠在一起的味道,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看索寻一眼,用口型问:“刚走?”

  索寻见怪不怪地回答他:“不然干嘛洗澡——人家日程比你都紧张。”

  江少珩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索寻指挥他:“你把床脚被子掀一下,底下有个东西?”

  江少珩不怎么情愿地看了他一眼,开始跟他并不相信的上帝祈祷那不是又一个刚刚被使用过的情|趣用品。但是掀开一看他就愣住了,床脚是一本书。

  索寻拍了一个特写,是让·热内的《鲜花圣母》。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Tess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娇媚嗓音从背后传来:“帅哥,久等了哦——”

  江少珩也转了过来,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被安在了陌生的身体上。他一句“你好”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再也没有说得出来。Tess也看着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她的笑容也僵住了。

  Tess. 江少珩在雷击一般的震惊里茫然地想。他就知道这个名字不对劲。

  “我叫东苔。”那个人曾经笑着对他说,“东方的东,苔丝的苔。”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肖斯塔科维奇第一钢琴奏鸣曲是他的op.12,非常冷门,非常难弹,我没有找到现成的音源,只在网上见一个德国的钢琴女博士弹过。提到的普罗科菲耶夫是一些不重要的前苏联音乐家。本外行对op.12唯一的感受就是难听。建议找来听一下,就能秒get到小江当时的情绪。

  注2:二丫想到的那首歌是约翰·列侬的Imagine,前文提过他出道前做网红第一首出圈的翻唱就是这首歌。约翰·列侬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曾因为反战被驱逐,最后被宗教狂热人士杀害。

  注3:让·热内,法国作家,小偷,男|妓,《鲜花圣母》是他在监狱里所作。

  注4:以上这些都不知道对理解情节也不会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