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过期弟弟>第98章 隐形小土豪

  此时天已接近晌午,太阳焦躁,烘烤着油柏路面,贴地升腾的气温变形扭曲。

  仉南星挂了电话,端着方向盘缓慢消化阮芳雨的伤情。

  一直坐在旁边沉默的仉夫人瞥了他眼,突然趁他走神猛将他推开,抓着方向盘向左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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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跑高速,车轮一声尖锐摩擦后直冲左侧护栏。

  仉南星惊恐抓回方向盘,千钧一发之际将阮清芳推开,猛向右打死。

  车身擦着护栏边拖出好长距离,红色车漆擦着路栏,车身划花,漆黑刹车痕拉出去足足三米。

  车轮紧急抱死,仉南星头撞在方向盘上,有些懵。仉夫人趁机拉开门跳车时,他反应不及,一把没抓住,赶紧解开安全带冲下车。

  正值假期,旅游旺季,高速上人来人往。仉南星下车后差点被路过高速行驶的车辆刮到,身后进阶传来凄厉的喇叭声,硬生生将他限制原地动弹不得。

  仉夫人不顾来往车辆,疯了一样跑到排水口,拎起裙子从护栏翻出去。

  高速路被架起,两边是茂密树林,她从蜂窝固土坡滚下去,爬起来后回头警惕看了眼仉南星方向,一头扎进茂密树林里片失去踪影。

  仉南星眼睁睁看着她消失。高速不能停车,周遭过去车辆的喇叭声嘈杂,夹杂着谩骂。导航已经提醒了六遍,他无奈拉开车门坐进去,忿忿垂了下方向盘,打火先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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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曜州为阮芳雨直接清场了三层的重症监护区。

  仉星航从昨晚开始就坐在床边守着,他尝试过交流,但对方听不进去,干涩又猩红的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缠满绷带的人,从凌晨盯到中午。

  满屋的仪器滴滴答答平稳响着。谭曜州站在门口,用力捏了捏眉心。从昨晚忙到现在他一宿没合眼,摸出兜里的烟想提提神,一抬头又看见对面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只好夹在鼻尖干嗅。

  仉南星走路带风赶到病房门口。

  谭曜州老远就看见他额头上的淤青。“你这伤是怎么弄的,那个疯女人又打你了?”

  “没事。”仉南星推开他探查的手,趴在观察玻璃上往病房内看。

  “阮阮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运气好的话,今晚上就能醒。”谭曜州见他望眼欲穿,对走廊上随时待命的护士招了下手。

  “给我两个冰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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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症监护区每一层都有紧急的配药室,小护士片刻后给他拿了两个冰袋来,知道他要冰敷,还贴心用纱布缠了。

  仉南星隔着玻璃观察仉星航和阮芳雨的情况,阮清芳跑了,不知道会去哪?那是他的母亲,将这两个孩子害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怜悯,心疼,无奈,他能看到所有人的伤痛,夹在其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探望。

  “航航知道阮阮的……”他回头,没等说完,谭曜州直接把冰袋摁在额头上。

  仉南星疼得皱眉。

  “歇歇行吗?你这俩亲弟弟十几年来没有你照顾也活的很好。他们一个一个,不比你脆弱。”

  仉南星掀开眼皮,眼角一收,机警地自下而上睥他。阮芳雨是他弟弟这件事,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谭曜州读懂他目光,哂笑一声,短暂把冰袋拿开,让皮肤稍微回温,又摁上去。

  “你的事情我什么不知道。”

  好话不过半句,他不要脸地说:“连你敏感点在哪儿我都一清二楚。”

  仉南星推开冰敷的手,别过脸,不想再拉扯这些问题。

  谭曜州适可而止,再次给他摁上。

  “耍什么脾气呢。”

  他给自己找的台阶,仉南星不接话。走廊陷入沉默,头顶中央空调吹出呜呜细微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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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手里的冰袋化了半数,谭曜州松开手,抽了张纸巾给仉南星把额头水渍擦干,那片淤青不出所料变淡。

  “你弟弟从昨晚就没吃饭。我去楼下食堂买点,你陪他凑合吃一些吧。”

  仉南星知道谭曜州是在给他找一个恰当的进门理由,抱着手臂站在观察窗前,显得有些冷漠。

  “谢谢。”

  “你啊。”谭曜州低着头把用过的冰袋和纱布缠在一起,准备出去时顺路丢进垃圾桶,漫不经心说:“平常装的无所不能,真遇到在意的事还不是瞻前顾后无所侍从。”

  “不吃不喝不睡。”谭曜州往病房内瞥过,冷笑了声。

  “真当自己是铁打的,熬死了对谁有好处?还不是让在意的人心疼,没心肝的。”

  仉南星凝眉,脸色不佳剐他,谭曜州毫不心虚回视。

  “没错,就是在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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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芳雨脱离危险,仉星航情绪大致稳定,仉南星进去后他并没有什么表达。

  仉南星哄着他吃了些饭,说了些安慰的话,自己则食不知味的喝了小半碗粥。

  病房安静,谭曜州看着兄弟俩如丧考妣坐在一起,对仉星航道:“小孩儿,他一晚上不回家,你不用打个电话给他家里说一声吗?”

  仉星航懵了瞬,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捋不清什么是什么。经谭曜州提醒,这才想起应该给阿嬷打电话搪塞夜不归宿的事。

  他讷讷点了下头。拿着手机,留恋看过床上昏迷的人,绷带将阮芳雨缠的辨不出样貌,只露出长睫合着,麻醉还没过去,他睡得平稳。

  仉星航收回目光,魂不守舍揣着手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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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嬷在树下坐了半宿,最后被许建三等邻居劝进去,躺在床上一夜没睡踏实。心里有记挂,总是动不动就醒。

  仉星航僵硬的笑,让自己音色听起来愉悦。

  他让阿嬷别担心,说他们因为成绩好,学校又给报了别的比赛,时间太紧,突然集中培训没来得及通知家里,还煞有介事说阮芳雨因为昨晚想偷打电话,结果被没收手机现在还在留堂写检查,让自己先回来偷偷打电话说一声。

  阿嬷识字不多,也没怎么上过学,仉星航说什么她都信,悬着的心稍微松了些,但没听到阮芳雨声音,还是挂念,嘱咐他们好好学习,自己在家一切都好,左右邻里十分照顾,还夸仉星航有出息,能上电视。

  仉星航安静听着,后背倚着墙壁缓慢滑下,撑着膝盖坐在地上,头发遮住双眼。阿嬷的话渐渐模糊,好像从另一个时间传来隔着层蒙蒙雾,听不真切,最后只剩一线嗡鸣。

  他低低说:“查寝的老师来了,我先挂了。”

  “有空我们再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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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从耳边滑下,仉星航小臂搭在膝盖上,无力闭上眼睛。

  坐在长椅上待命的护士朝他看了眼,又低头玩手机。不八卦、不多管闲事,职业素养很高,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清场的走廊静匿的可怕,仉星航却觉着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喧嚣嘈杂。

  平静生活被打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绝望。一切都变了,乱了。一个人从河清海晏瞬至战火硝烟,内心局促疲惫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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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曜州从病房出来,蹲下给仉星航递了瓶水,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水,瓶身表面结了层透明的雾。

  仉星航接过,搁在地上。

  “谢谢。”

  谭曜州蹲在他面前,把他放下的水拎起来打开,“我跟南星同岁,就倚老卖老叫你声弟弟。”

  “弟弟,你还太年轻了。”他把拧开盖的水递到仉星航眼前,示意他喝。

  “人这一辈子百分之百会有意外和身不由己,现在遇到个小坎,你觉着天塌了。”他冷嗤一声。

  “等你咬牙挺过去,再回头就发现不过如此。”

  “我以前喜欢一个人,但他是个渣,我矛盾过,但最后只能咬牙跟着一起鬼混。”

  “随着年龄成长,你的困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只要人活着就不会停下。你须得咬着牙,翻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坎,最后强大到如履平地。”

  “男子汉,别遇到一点事就哭哭啼啼死了没埋一样。等你Omega醒过来,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两个谁都别安慰谁,反正人生无望,一起结伴从楼顶上跳下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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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曜州的话不好听,但字字句句都说尽了当下困窘。仉星航低垂眼皮看着面前的水,顿了半晌后接过,仰头喝了两口润色干燥的唇——阮芳雨现在昏迷,他要照顾好周围的生活以及日常一切。

  “对嘛。”谭曜州说:“人还活着呢,打起精神来,你有责任给你另一半充足的安全感。”

  仉星航仰起头,把剩下的半瓶冰水倒在头顶上让自己清醒,抹了把脸,心中阴霾依旧,但他得逼自己明朗。

  “哥。”他说:“你能帮我找全球最好的骨科矫正和神经修复医院,钱不是问题。”他扶着墙站起来,发梢水滴滴答答流在肩上,被头顶空调冷风吹着,丝丝寒气往身体里钻,他更冷静。

  “另外,帮我购置一套房子。双层独栋,带院子,风景好点。”

  “帮我从家政雇个靠谱的阿姨,去照顾阿嬷日常。”

  “我要陪护,营养师,阮阮的一日三餐我要最好的。”

  他不能垮,阮芳雨为他撑过了从前,现在该他为对方撑起将来。

  “呵——”谭曜州听他这每一条要求都是花钱,哂笑问:“你有多少钱?你南星哥可没多少存款。”

  “不多。”仉星航淡淡说:“像南星科技这样的公司,我能带着楼盘买下三个。”

  谭曜州:“……”一时间哭笑不得,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土豪。

  他总算知道仉夫人为什么那么执着把仉南星爷爷那份遗产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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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航你露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