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竹马成了我CP>第五十二章 心念

  夏至已过,宁城才慢慢热了起来。

  青空晴朗,蝉鸣渐燥。

  趁着课间,许砚正和苏裴在讲题,讲着讲着对方却没了声,他一抬眸就看见苏裴的心思早已飘向了窗外。

  笔尖在试卷上顿了好一会儿了,卷子上晕开团浓重的墨渍。几个化学式跟着遭了殃,被墨水彻底糊住,已经看不出原样。

  苏裴浑然不觉,只呆呆地望着操场出神,双眸明显处于放空状态。许砚连叫了他几次,愣是没半点反应。

  “苏裴?”见状,许砚只得曲指扣了扣苏裴的桌面,试图把正在发愣的人拉回来。

  “……”没奏效。

  六月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掀起试卷的边角。

  许砚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无外乎是姜凡那几个人在操场打球,个个身姿敏捷,活力非凡。日头下的少年们,也湿了鬓发,大汗淋漓。

  课间短暂,树荫下只稀稀疏疏坐了些人,兴致勃勃地观望。

  苏裴望着杜凯把球投进了篮筐,咧着嘴笑嘻嘻地和姜凡击了个掌,转身又高兴地吹了声口哨。

  杜凯从前是不胖的,后来病了段时间,吃药导致的。上高中以来,他就有意在减肥锻炼,那段时间在医院躺了阵子后,人也愈发消瘦。

  这会儿,依稀可以瞧见他的校服有些宽松了,刚才跳起的一瞬,白色衣摆也跟着微扬起来。

  “伤也不知道好了没,就搞这么剧烈的运动……”想到这里,苏裴的神色不经意间微微沉了沉。

  考试结束的那个晚上,他当时有事耽搁了,也就回去晚了些。好死不死,刘志文找了几个人在那条他必经的小道上蹲点。趁着那会儿没人,把他堵到了角落里。

  看到苏裴那张脸,刘志才就怒火中烧,狠狠抵了抵后牙槽,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抬手就朝苏裴的肚子上重重捣了一拳:“他妈的,敢举报老子!”

  对方那一拳,苏裴怎么受的住。整个人闷哼了一声,眼前阵阵发黑,瞬间就站不住了,跌在地上。剧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地袭来,疼得他冷汗直冒,脸色发白,半天没法从地上爬起来。

  “你他妈不是爱出风头吗?!老子给你尝尝出风头的下场!”刘志才边说还不忘用脚踹苏裴,摔在地上的眼镜也被一脚踩得稀碎,镜片破碎的声音刺激着苏裴每一寸神经。

  刘志才还觉得不解气,一把拽起对方的领子,抬手就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瞎了眼的东西!”苏裴的脸很快就开始充血红肿,惨不忍睹。

  渐渐的,苏裴耳边传来阵阵嗡鸣声,耳边的咒骂越来越模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间却涌上了血腥味。有那么一刻,苏裴觉得几乎要死在那里了。

  “这就不行了?死废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志才见人耷拉着眼皮,脑袋也渐渐低垂下去。不敢把事情闹大,便悻悻地松开了对方,扣住他的下巴准备看看情况。

  结果没成想,苏裴强撑着一口气,突然发难,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死死地咬在了刘志才的手腕上,瞬间见血。

  “妈的!”刘志才被激怒了,龇着牙咒骂了句,也不顾手腕上的疼痛,揪着苏裴的头发就把人的脑袋不断往地上死磕。

  鲜血糊了苏裴满脸,他的视线逐渐涣散,直至彻底陷入黑暗。

  事后,他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也是之后才知道,那时杜凯不放心摸黑出来找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忽然迸发出那么大的本事,一个人硬生生把刘志才几个人打得落荒而逃。

  他们寝室几个人跟着赶过来的时候,心头发怵,几乎都吓了一跳。

  苏裴那会儿早就失去了意识,整张脸上全是血。杜凯也没好到哪里去,把苏裴架在肩膀上,拖着被人打骨折的左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的身上糊满了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苏裴的。

  见有人来了,他也撑到了极限,重重地倒了下去,那只左手后来不得不打上了石膏,前段时间才刚刚拆掉。

  “回神,看什么呢?”许砚碰了碰苏裴的胳膊,这才把对方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啊?”苏裴的眸子里充斥着茫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砚哥,你刚刚说什么?”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抬手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掩饰性地笑了笑。

  这段时间,苏裴明显总是心事重重的,寝室几个人达成共识,以为对方还没完全从刘志才那件事走出来,都尽可能地去帮他脱敏。

  许砚安抚般地拍了拍苏裴的肩膀,薄唇抿成了条线,欲言又止。

  “……”他最后还是选择回归那道没讲完的题目上,重新拿起笔圈点起来:“这是个可逆反应,不能忽略……”

  笔下的化学方程式被清楚地罗列了出来,许砚却心绪纷乱,愤愤难平。

  刘志才倒拍拍屁股走人了,给别人留下的心理创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诸如此类的事,刘志才之前没少干,只是没想到这回会弄这么大。伤者家属在学校闹了好一阵子,学校贴吧第二天就炸开了,关于他的举报信也是一封接一封递到了校长办公室。

  刘志才他爸又试图砸钱解决,结果根本压不住。

  他才在学校待了一周,就屡次破坏校纪校规,闹上这么出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连带着校风也跟着受挫,学校哪里还有理由让他再留下,毫无意外他就被二中给开了。

  许砚那会儿刚好从老王那里出来,恰好路过校长办公室,无意间被人挤进了热闹圈,被迫看了出闹剧。

  刘志才始终不觉得自己错了,想着反正又被学校退学了,他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趾高气昂地往校长办公室猛啐口水,随即一脸不屑地踹了脚校长办公桌,转头就要他爸给他找个更好的学校。

  “你简直太无礼了!”

  校长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气得满脸通红,视线却恍恍惚惚地越过了刘志才。

  太阳底下,对方身后那个崭新的篮球场还在泛着刺目的光,灼眼极了。那是他爸刚捐给二中的。老校长看着看着,差点没当场撅过去。

  成年人还是要面子的,刘志才他爸实在没脸再待下去,揪着他家儿子的耳朵,冷着一张脸把人连拖带拽拉了回去。

  讽刺又可笑。

  “你……”许砚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苏裴在草稿纸认真演算着,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嘴里的话终究还是哽在了喉间。

  “砚哥,我懂了,谢谢你。”没一会儿,苏裴把手里的笔搁到了桌上,抬起头长吁了一口气,说着便把卷子举了起来,眸子里浮现出往日了神采。

  “客气了。”看着他这个样子,许砚不自觉也在心里松了把气。

  “许砚。”他正想着,赵泽文忽然在座位上喊了他一句,托着下巴笑着盯着他看。

  声音不算大,但在偷闲补觉的课间,却显得足够洪亮。

  许砚:“……”

  “砚哥,你过去吧,我这儿的问题都解决了,谢谢砚哥。”苏裴下意识用手指推了推滑下一点的眼镜,微笑着让许砚先过去。

  “行。”许砚点了点头,也没再多留。

  “干嘛?”许砚停在了赵泽文的桌边,从善如流地接过已经拧开盖子的水杯,喝了口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他。

  “那道奥赛题我提前五分钟解出来了……”赵泽文把题目甩在了许砚面前,往后一仰背靠在了后桌上,挑了挑眉,伸出只手朝许砚讨要赌注:“说吧,你打算把什么赌给我?”

  “我看看……”许砚听后只觉得呼吸一滞,没管他多余的动作,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抬手便把题目拿起来检查了一遍。

  思路清晰,步骤俱到,答案完全正确。可能是觉得题目太过简单,那人还在旁边多写了三种解法。

  “……”又一次,许砚感受到了智商上的碾压。

  许砚弯了弯嘴角,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不该被我压一头的……”

  赵泽文没接他的话,只是轻笑了几声,拉着许砚让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清风过境,微微吹乱了许砚额前的碎发。

  “你啊……”赵泽文忽然抬手拨了拨对方那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叹了口气。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第一。”

  无论是成绩,还是我心里的位置。

  “???”许砚忽然觉得有些莫名。

  赵泽文直视着对方有些茫然的眸子,克制地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在许砚做出反应前,他掩去了眼底的隐忍,又靠回了桌子上,淡淡地笑了笑,“你头发上沾了东西,我帮你弄掉了,不用谢。”

  “哦。”许砚还陷在震惊之中,思维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对方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多想:“赵泽文,我想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好好好。”赵泽文只是随口应了句,听语气敷衍得很,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手中的习题被翻了一页。

  “你想要什么?”许砚想起和对方打赌自己输了,而他那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对方赌什么,便用胳膊碰了碰赵泽文的手肘,愿赌服输。

  “嗯……”

  “我想要,想要……”听许砚这么问了,赵泽文换了个姿势,支起下巴看着对方,神秘兮兮的,拐着弯儿地吊人胃口。

  “想要什么?”许砚没功夫和他磨,把手里的习题又翻了个页,手里的笔就没停过。他也没去看赵泽文,眉头微蹙,只留下个认真改题的侧脸。

  “我想要你眼里只有我,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走完一整个青春,走完一辈子……”这是赵泽文在心里祈求了无数遍,呼之欲出却又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走不出来。

  赵泽文咬了咬牙,忽然想搏一把。他卸下了全部掩饰的伪装,把所有的心思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脸上。

  只要许砚转过头,就可以看懂赵泽文那几乎要将人灼穿的心念,眼里酝酿的浓重情感。

  只一眼就好,花开花落,便自有归宿。

  哪怕是自己画地为牢也好,作茧自缚也罢,他现在统统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听那人亲口说出答案。

  可是,许砚那时沉于题海,至始至终都没有偏过脸。

  赵泽文死死扣住自己那几乎要把人扳过来的双手,静静等待着最终审判。

  “……”

  直到上课铃响起,那人依旧未动分毫。

  “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赵泽文忽然干笑了声,懒散地摆了摆手,整个人又伏到桌面上睡起觉来,声音有些轻微暗哑。

  像个懦弱的逃兵,临上战场,却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这世上说是无解的题,终究会在岁月迢迢的某一天里寻到答案。看似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的一腔孤勇,也注定被冰冷的现实阻断,打回原形。

  刚才赵泽文差点就把心迹吐露了出来,但所有的话,都他在看到那本熟悉习题册的那一刻,尽数吞了回去。

  许砚手底下正在认真改的那本习题册,不就是陆辰下课前塞给对方的……

  他把自己再次揉进了破碎的外壳里,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也被压制了下去,慢慢冷却。

  似乎答案显而易见,可是赵泽文不甘就此死心。

  “过程……”

  赵泽文微微眯起眸子,透过臂弯看了眼手里拿着张被批改得密密麻麻的卷子,正准备从前门进来的陆辰,眸光暗了暗:“至少还掌握在我自己手里。”